(一)抓黑影
一九六八年秋,正當文化大革命轟轟烈烈鬥批改時期。藉助東風浩蕩,牛鬼蛇神統統被颳倒,紅衛兵革命造反派取得豐碩奪權成果,套山咀子村發生了一件披着人皮卻似狼的事。
套山咀子村。半夜裡黑影又來了。黑影貼着牆根晃晃悠悠向前遊蕩。又停下來了,好大的一顆腦袋伸出來,悠下縮回去一閃又不見了。奇怪!誰判斷是什麼東西?身臨其境看個究竟!
常巴式在生產隊裡趕馬車,中農成份,貧下中農團結對象。紅革會主任紅豪邁委派常巴式對本家嫂嫂常寡婦夜間監視,有情況及時匯報。有人檢舉常寡婦深更半夜有活動。
黑影又出現了,湊到窗子下敲了敲窗戶,壓低聲音吹了口長粗氣,略停下吹兩口短粗氣,又在有節奏的會意地敲窗戶。屋裡燈亮了。窗戶紙上的眏影看得較淸辨了,黑影頭上好像扣了口鐵鍋。常巴式家與常寡婦家道北道南相對鄰居。老鄰舍三代了,在那個歲月以階級鬥爭為綱,把親情友情鄰居相處禮情都歸私心雜念,階級鬥爭一抓就靈。常巴式從自家門後閃出老鷹抓雞撲上去。可惜沒抓着,被黑影耍了一招黑狗子鑽褲襠跑掉了。他追了一程,沒了影兒。常巴式拍着屁股跺着腳罵,怪自己弦沒繃緊,後悔死了,辛苦監視了三個月啊!
常巴式蹲在樹黑影下正煩惱,黑影又來了,這回黑影站在窗戶下聽屋裡的動靜,常巴式想可別那麼毛愣了,等她進屋我看到底是誰。
屋裡吹滅了燈,門慢慢拉開了,常寡婦繞到屋後見了那黑影上前一把抓住,麻溜溜拉進屋,喊着抱住就哭。黑夜裡那男人更加親熱抱住女人並顯得非常激動,在女人身上亂摸亂抓,牛一般的力氣抱住女人就壓在床上,不說話,迫不及待扒衣服。
「寬他爹?」女人做着輕微的掙扎、呼喚:「你不是?……啊!」正在撕騰的時候,一道電光射到男人身上。原來這小子是本村的老跑腿兒二槓子來搶占女人便宜的。二槓子被揪送到大隊紅革會,頭頭們審訊了一番,賞了他兩巴掌就把他放了。
事情有了另外一條線索——「寬他爹是誰?」常寡婦的兒子叫寬寬,難道常寡婦的老公還真活着?這可是一條重要線索,重要專政對象!紅衛兵把常寡婦弄去連夜審訊。常寡婦不承認。後來就僥倖說二槓子同她有曖昧之情,她同意的,不信就問二槓子。二槓子一進屋,常寡婦就用特別的眼神示意他,二槓子會意便狡辯推翻了口供同寡婦攻守同盟。結果挨了一頓揍,隔離審查。
對常寡婦的批鬥會一口氣開了六個小時。批鬥會上,有用鞋底搧寡婦嘴巴的,有位老女人揪住寡婦的頭髮犟狠着把人拉翻,接着亮出早準備好的馬皮鞭將寡婦抽地滿地滾爬,兩件褂子都打飛了,那血道子浸浸潺潺的流哇!就這麼着兇狠折騰了三天!常寡婦實在受不了交代了問題。常寡婦的老公常守道確實還活着。解放後他一直沒露面。直到一九六八年秋的一個晚上,常守道偷偷溜進了套山咀子村同妻相認了,還偷着看了熟睡的兒子,怕兒子泄露的風聲,先不讓他知道。
常守道說他在一架山套里給將軍看金庫。那將軍去台灣了,以後一定要回來的,要重金謝他。具體在什麼地方,怎麼個走法,常寡婦就不知道了。那天晚上聽接頭的暗號是他來了,不知道怎麼搞的拉進屋的竟然是二槓子。
「這就圓上盤子了」主任紅豪邁分析說:「第一個戴鐵鍋的人影就是常守道,給常巴式放跑了」。
指導員程望就此宣布批鬥會暫停。他和紅豪邁在辦公室里秘密討論了一會兒出來對常守道媳婦採取了溫和態度,通知她沒事了,並安慰她別害怕,保證二槓子不敢在欺負你了,差兩名女紅衛兵攙扶着送回家,接着送了消炎藥和綁帶。第二天又送了些食品和水果並交代左鄰右舍,誰也不許打攪常家媳婦休息。常家媳婦明白紅革會的真正用意,她擔心啊,孩他爹可別回來呀。
好多天混過去了,情況沒有進展。紅頭頭們很着急,於是再秘密審問常家媳婦。常家媳婦便一口咬定常守道早死了,幾次夜裡黑影子都是二槓子。
「你真不要臉了啊!那好,就成全你們。」紅豪邁叫來二槓子,當場宣布同常家媳婦結婚,今晚就跟去同床。對待反革命家屬,革命委員會有權做出法管決定。紅頭頭們用二槓子作誘餌,想來個逼虎出山。表面上二槓子在常家媳婦家進進出出,甚至夜宿常家。其實人家娘兒倆晚上住一間,給二槓子單住一間。白天二十歲的兒子做娘的保鏢。每日三頓飯常寡婦做給二槓子吃,給洗衣服,正正經經的把二槓子當兄弟伺候。其實二槓子能得到這種善待就很知足了,吃個現成飯,洗洗補補的也有了,比自己忙活一天回來鼓搗點飯吃強多了!每逢紅頭頭們審問常守道的情況,他就說沒有新情況,人家娘兒倆很規矩也挺守法。
嘿!這個貪農出身的二槓子反而被女人腐蝕了。
真的信槓子的話?金庫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紅頭頭們策劃出一條策略。
二(請君入甕)
套山咀子村由二十四條河二十四架山套網連成,其地理位置被兵家看作有利地形。明末總兵吳三桂在此設置過軍事防禦,小日本金山掃蕩在此山套里設立過軍事指揮據點。
紅革會出動全體紅衛兵和民兵進套山里搜索,如大海里撒漁網,三天下來無收穫。套山中心指頭山上有一棵千年松樹,紅衛兵把常寡婦的兒子常樂樂用繩子綁了雙手吊在松樹上,咀子口路旁又把常寡婦吊在一棵大樹上,伸臂蹬腿高高懸着,紅衛兵在樹下輪流站崗,另有紅衛兵滿山套里喊話:「常守道,瞧瞧你兒子和你老婆快吊死了,不救你的親骨肉,好狠心哪,躲在山裡看石頭玩,你不是人,你圖個啥!快出來吧,只要你交代了問題,就放你回家和親人團聚。知道你是受蒙蔽的,你也是窮小子出身。我們的政策是受蒙蔽無罪,反戈一擊有功……」
人們想着法兒喊,變着法兒引誘,一撥人派出去喊夠了回來再派一撥。折騰了三天!看那樹上被吊着的人連渴加餓快不行了,還未誘出目標。
人們泄氣了,說啥的都有,多數人可憐被吊着的人。就這麼着不明不白把人家娘兒倆吊死了,怎麼向上級交代?兩條人命呢!
主任紅豪邁同指導員程望合計,要真死了人擔不起責任且不說,案子仍沒搞清楚,在革命隊裡多沒面子。不行就放人,悄悄收兵。 一個紅衛兵跑去山咀子通知放人。程望多留個心眼,把人放下來,用一部分人把專政對象圍着,裝出人人發慌而出事的事態,另一部分人隱蔽在暗處,來應付事發突變,帶來的兩支長槍實彈上膛。恰在這時有人上瞭望台指揮所報告,山嘴子路口發現一個舉白旗的人,正示意向我們投降。他頭戴鋼盔,身上有槍,紅衛兵不敢上前。
「這個姓常的還真活着?」「全副武裝出現!」看來有些低估了敵情。現在怎麼對付?兩個主要頭頭面面相覷。程望望同志們,都是紅旗下長大的年輕人,平時窩裡虎,一道真格的,瞧瞧,都不敢說話了。程望在解放前參加過青年救護隊,他對常守道的長相還有些印象。紅衛兵們都給調來了,他們拉網式的包圍了持白旗的人,但是都處在隱身地境,包圍圈一步步兜攏,不讓敵方覺察。另外,程望派人在指揮所瞭望台用望眼鏡觀察山套里的動靜,多個心眼好,怕有國民黨殘餘勢力打出來。紅豪邁先躲在一棵大樹後時隱時現向持白旗者喊話,命令他把身上的武器彈藥或匕首扔在路上,舉雙手向前走五十米,然後立定待命。
那人聽完還挺老實,規規矩矩做到了。程望縱身跳出跑上大路把投降者的槍彈繳獲去了。紅豪邁帶領幾個紅衛兵出現在對面。兩桿長槍對準了投降者。紅豪邁揉了揉大蛤蟆眼,瞪大了瞅,又緊了緊褲腰帶,一雙腿發抖了,不情願地又虎虎沖沖向前走着,「你是常守道嗎?你身上還有別的武……武器嗎?」
對方答沒有。
「那就請你過來吧!」紅豪邁對常守道搜身,沒發現可疑東西。鋼盔給摘下來,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一臉毛扎扎的長湖子,熬紅了的眼睛掛着眼屎,草帘子似的臉如白紙無血色,臉褶紋里擠滿了風沙,看去一個古稀的病態老人。他就是國民黨新六軍中尉勤務員,建國後在山裡隱蔽了十九年。程望端詳了半天這個瘦老頭也難與當年那個在村里耀武揚威的帥小伙常守道聯繫在一起。想和他搭訕幾句,要警惕自己現在的身份和任務。
常守道要求儘快見到自己的親人,然後接受政府處置。程指導員向他保證他的兒子和老婆安然無恙,先接受審查,看你交代問題的態度,然後再安排你與家人見面。希望徹底坦白了問題,還可以考慮你回村長期生活,與家人長期團聚。
審訊室就設在不易被發現或聽不到聲音的石窟里。紅衛兵們在石窟外站崗。一個鐘頭了,紅豪邁和程望鑽出石窟,給大家開了個現場會,對大家幾天來階級鬥爭立場和毛澤東思想武裝的勇敢性給以口頭表揚,回去發獎狀,要開聯歡晚會慶功。希望同志們嚴守機密,關於抓到常守道先不要對外披露,因為常還有重大嫌疑問題,誰讓階級敵人鑽了空子誰負責。
紅衛兵解散回村,事情告一段落。紅豪邁和程望跟住常守道爬山逾溝,繞崖轉壁,在夜幕拉下來的時候來到一個地方。這是一堵留有槍彈爆炸痕跡的石牆,石牆下積了厚厚的枯草敗葉,常守道剛要哈腰扒拉,程望令他助手,他同紅豪邁對了一下眼神,滅了手電,仔細聽一會兒周圍動靜,感覺不會有人追蹤或潛伏在這裡。紅豪邁持槍放哨,程望亮了手電,低低地給常守道照明,扒出一堆爛草,掀翻一塊厚石板,電光下看到一個石洞,人可以貓腰鑽進去。程望猶豫了,在洞口轉圈兒。紅豪邁嗤鼻一笑,「怎麼,你在擔心什麼?」低聲說:「他不敢耍滑頭。哎,把他的右手綁在你左肩上,你有餘力拿東西又叫他跑不掉你右手持手電,如有反抗就用手電棒砸他,走路你要躲在他身後,貼近他身後不給他轉身空兒。」
程望點頭,但還是哭笑笑,攤開一隻手抖了抖,意識是要麼請主任魁梧大漢的走一朝。洪豪邁又附耳低聲道:「你有文化,可以做筆錄,我是個大老粗,進去不頂用。要小心先下手為強。」
別磨蹭了,軟了不是。程望挺直胸脯深點了一下頭,吐口氣把自己的胳膊同常守道手腕系在一起。他要夜闖金庫。
三(爆炸聲)
山洞裡好大一處空間……
當年國民黨殘餘部隊依險要地勢與解放軍負隅頑抗。解放軍重炮轟擊,把石牆炸出了條隧道。國民黨一個大官親自進去搜查,發現裡面一倉庫軍靴,靴上刻字日文,是小日本存留下的,能拉好幾軍車,一看都是左腳的,不能穿,那個大官一氣之下一把火給燒了。
時間一長,程望還沒出洞。紅豪邁擔心了,想進去看看。他進洞裡面摸黑走了一段路,又怕洞外有人來,又不敢高聲喊叫,又慌張退了出去。約摸過了兩個鐘頭,再次進洞。忽聽裡面一聲爆炸,一窩煙硝撲向洞口。紅豪邁一囉嗦,完了,程望完了!他一拍大腿,向蒼天打了個立正。他放聲喊老程,裡面沒人答應。他忽覺空氣窒息,手托鋼槍不得不往外面跑。
老程算是完了,這下該怎麼辦?常守道這個陰險的傢伙,我們上了他的當!幸虧我沒進去,幸虧我們只付出了一條人命。
紅豪邁連夜趕回村里,連怕加着急,一頭栽在炕上暈過去了。
第二天消息傳開了,常寡婦多年失蹤的老公回來了,一家三口人皆大歡喜,常寡婦和兒子常樂樂逢人說話格外熱乎。二槓子想搬出去還是自己單過。常守道很大度,勸其留下來團團圓圓過,認他做個兄弟。
常家娘兒倆給吊了兩天兩夜,難道皮毛無損?這點可歸於程望的聰明。他們帶着常家娘兒倆在山套里喊着轉悠了一氣兒,傍黑天時就大張旗鼓的把娘兒倆吊懸在樹下,感到天一拉黑就把娘倆放下來了,再吊上去倆個預先特製的軟胎體布人,以假充真,從遠處看,根本看不出破綻,再把娘兒倆秘密送回村里監管起來。
常守道雖然實現了與親人團聚的夙願,當明白紅革會偷金換土,卻跺着腳責怪自己愚蠢了,向山套金庫方向,向那寫血書委託他的將軍深深鞠躬,然後立正站直,狠狠搧了自己兩耳光,然後眯着眼默默祈禱,妻子見他如此忠誠,在一旁留下了心疼的淚。程望的家門庭若市,程指導員置身探險,炸了敵人黑窩點,逮回了逍遙法外十九年的反動勢力國民黨軍官常守道,大快人心,立首功當之無愧!小孩子們很快編成頌揚詞遙處宣傳:抓敵人,炸據點,我們敬愛的指導員程望的名字代代傳。
程望臂扎繃帶,樂呵呵接待前來慰問的社員們,「沒事兒受點皮毛傷,抓住了漏網的階級敵人,社會就穩定了,紅色江山就更紅了。」
有人討問山洞裡的情況,有黃金嗎?程望一臉失望而堅定的樣子,接着講開了小日本在山洞裡藏靴子的故事。
程望呷口茶水,茶水燙手,他把杯子推到窗口通風涼着,略有所思提筆攤紙,常守道的事水落石出了,該向上級寫匯報了。一抬眼從窗縫中看見紅豪邁的媳婦憂心忡忡走進院子,他手指如觸進了針,一抖,鋼筆掉在地上。程望提前迎出門,但不先說話,態度謹慎。
紅豪邁已睡兩天兩夜了。紅豪邁媳婦怕老公胃餓壞了,推他起來吃點飯,他迷迷洋洋還是昏睡,晚上同他說話還見他點頭反映,可現在他越睡越沉了,妻子擔心啊!
程望給分析了紅豪邁昏睡的原因:一、疲勞過度,二、過於受驚嚇,三、他有冠心病。
程望建議別打擾他,讓他好好睡吧。到第二天一大早,紅豪邁的媳婦哭着跑來,說紅豪邁睡過去了!
啊!這怎麼可能!程望這才毛了丫子過去看看。家人請來了醫生。醫生診斷紅豪邁死於呼吸中毒。紅家人嚎哭慟哀。程望捶胸大哭道:「這個壞蛋常守道把我騙進山洞裡,門口引爆的那炸彈可能是毒氣彈。」
於是紅家哥們抄起棍棒去常家堵門理論。常家媳婦只得說守道給指導員遣送到公社林場勞動改造去了。紅家哥們又追去公社林場……
四(蒙面人)
常守道回到家鄉,在人們眼裡他這個家是個完整的家庭了。二槓子勤勞樸實又以貧農子弟的身份呵護着這個家,其地位人們要高看一步。
常守道的兒子常樂樂竟得到了嬌嬌歡心,答應同他談戀愛。隊長當着全體勞力的面特表揚樂樂勞動積極性高,是青年突擊隊的一個強手。傍晚收工回家,嬌嬌悄悄走近他照他胳膊擰了一下,常樂樂哎呀一聲跳到一邊,「姑奶奶有什麼吩咐?」嬌嬌低聲約他晚飯後到松樹林談話。常樂樂自然樂得合不攏嘴。回家往嘴裡塞了幾葉大餅子就去撲約。
紅豪邁的媳婦盯上了常樂樂。這小兔崽子偷偷摸摸往樹林裡跑什麼?是不是他爹暗約他有什麼壞行動?想偷聽聽,了解到新情況,她覺得她老公死得冤,有些事讓人懷疑。
事情是螳螂撲蟬,黃雀在後。在她身後又跟蹤了一個男人,這男人戴了一副假臉,手掐一塊板磚,來勢兇惡,其用心要對紅豪邁媳婦下手?樹林裡看去模糊了。樹林離村不遠,一處林茂地闊幽靜的地方。常樂樂進林就打了一聲特別示意性呼哨。嬌嬌從一棵樹後閃出悄悄從身後捂住樂樂樂雙眼。一聲「啊喵!」樂樂分明曉得嬌嬌早到了,回頭一看嬌嬌打扮的真漂亮,「仙女下凡啦!」心裡一熱兩人手拉在一起,靠在大樹下。
「哎呀,一吃你的月餅我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嬌嬌鬆開樂樂的手問。
「一筐大餅子還在鍋台上放着,讓狗逮着了能給你禍害光!」
嬌嬌在身後喊:「快去快來!冒失鬼。」嬌嬌在樹下草地上鋪好席墊,斜身臥地,拳頂陽穴,眯着眼,哼起了小曲。
嬌嬌感覺他依偎着坐在了身後,灼熱的體溫,雙手在嬌嬌身上亂摸,突向深處解嬌嬌褲帶。
「不許,不許!還沒結婚呢……」嬌嬌雙手牢牢護住。
他好大的力氣,蠻野地將嬌嬌擺平,死賴着將嬌嬌壓在身下,狂妄撕開嬌嬌的衣服,掙扎打鬥中嬌嬌一把扯下他的假面具。
「是你!你!」嬌嬌扯開嗓子就喊。
「嬌嬌,你在哪裡?」林中有人來。戴假面具的人想脫身,順手操起早準備好的板磚狠命照嬌嬌頭部砸,眼見嬌嬌腦血迸出,撒開了手。樂樂尋到嬌嬌一見慘狀,抱着嬌嬌大哭起來,怒目觀察四周。樂樂發現了,縱身向一棵樹後衝去,剛接近時忽從樹後飛來一塊板磚,擊中樂樂頭部。樂樂擰着身子沒挺起來,還是栽到了。假面具人踢了踢難受中的常樂樂,拾起磚蹲下再狠命照樂樂頭部砸去。
老天可有眼吶,兩個熱戀中的年輕人被害死卻不知道兇手是誰。
假面具人吐一口粗氣,回身來到嬌嬌身邊,摸摸索索找東西。找到了一支一尺長的煙袋桿。這可是證據,多殺一條值得!
林邊尋來一條狗狂叫起來。假面具人機靈地消失了。常家的狗咬了一會兒氣急敗壞回家見到樂樂的媽急的吱吱叫喚,幾次往外引她,再上前叼住褲腳往外拉。這狗不會說卻會做。「有什麼事?」樂樂媽產生狐疑,擺擺手,「小黃,你發現了什麼?領我去吧。」
小黃帶路,樂樂媽來到林里……
嬌嬌家也炸開了鍋,全村亂了營。大小隊幹部都來了。身兼數職的程望兩眼迸出怒火,處理問題顯得激動。但他很快鎮靜下來,仔細查看了死者傷口,眉頭擰成個疙瘩,嚴肅的表情,好像他正懷疑兇犯就在觀眾中。
「為什麼呀?要麼爭風吃醋?」程望自言自語。幹部們商量,先把死者抬回家,現場派民兵保護。
午夜零點,睡夢中的常守道得到特許令,讓他連夜立刻回家。
套山咀子村距公社林場十五里路,不過大都是山路,茂密林間。晴朗的夜空,群星晶燦,彎彎的月牙銀光投射進稠密的葉松林里,十步以外就看的模模糊糊了。自然柔和的風向這裡輕微刮來,明媚的光景里忽然參進來一幕特別的影子,使得多年提心弔膽生活過來的常守道訓練出敏銳的警惕感。他覺得不對勁兒,縱身閃到一棵樹後,就在他閃躲的同時,一聲銳耳的槍響,劃破夜空長鳴,山林中復起迭迭蕩蕩的回音。常守道應聲倒下了。過了幾分鐘後仍未動。從對面樹後出現一個黑高個,小心翼翼向前摸來,能看到他單手拿一把手搶。相距約摸可以出手時,倒下的人甩手一道白光,喳!刺中黑高個肩窩,疼的黑高個顫抖着身影,手槍脫落掉地。倒下的人一個雙腳起身,還未等衝上來,黑高個已拾起手槍,雙手在握。常守道又急忙往附近樹後躲閃,咣!咣!咣!連發三槍。他慘叫一聲倒下了,再也沒有反應。黑高個這才有空拔下匕首。沖向被擊倒的人,惡狠狠地生怕扎不死。被擊倒的人不見了。
黑高個向四周啥目,難道四搶都沒擊中他?摸摸地上確實流了一灘血,就這個位置判斷,應該擊中胸部,這小子不怪乎軍人出身哪。
有動靜,黑高個向眼臉提了提大口罩,側耳細聽,把手槍別在腰裡,握緊了匕首。這裡不可久留,誰都會聯想到槍聲帶來的影響。
五(常紅兩家的矛盾)
一夜盡頭兒子被害老公失蹤,守道媳婦琢磨着一定有人蓄謀陷害,那麼得罪了誰呢?守道解放前得罪了人?多大冤讎?懷疑的對象怕是紅家了。因為紅豪邁的死與守道有着脫不開的關係。紅豪邁的媳婦可是個老刁婆子呀,這些日子他都在監視常家。的確,紅豪邁的媳婦包括她兩個小叔子痛恨常守道,有殺他替兄報仇的念頭。但要抓住證據,這裡頭有些事還糊塗着呢,怎麼去告人家啊。紅豪邁的兩個兄弟去林場查問過常守道,常吱吱唔唔的,把責任儘量往自己身上攬,看出他有一定委屈。
常家慘了。常樂樂的媽哭得精神失常。二槓子疼在心裡,逢人也撇着個嘴哭。鄰舍家除了安慰只有憐憫。
紅豪邁媳婦在想:松林里殺害兩個年輕人的假面具人是誰?
她原本帖近前才看清是嬌嬌啊,咳,人家兩個小年輕人談戀愛有什麼好聽的。因為在樹後窺探,樂樂一走,紅豪邁媳婦一時莫走開。假面具人出現在嬌嬌身邊並向她下手時,驚得豪邁媳婦捂住嘴大氣不敢喘……這個人影好熟哇!怎麼像 ,像……他?往後的事她被嚇得癱軟在地上。回到家裡她一直琢磨,要真的是他,這個王八蛋嫌疑可就大了。豪邁媳婦在炕上睡了兩天,覺得有精神了,她想好了,有必要去常家,把她所見到的情況告訴樂樂的媽媽,加上她的辦法要揭穿這個可疑的兇犯。
「那晚後半夜山林里響起了四槍,我也聽到了 。」樂樂的媽也攤開了說:「第二天林場派人來探望我們,見守道沒回來就猜到他在路上出了事,」樂樂的媽又哭起來,「林場的人還過問守道能去哪兒,也許被人家害了,埋在那圪垯了,他能跑出去嗎?誰這麼狠心,總暗算俺這苦命人。」
豪邁媳婦有個想法守着二槓子她也說出來了,「我看你家守道不會被害死,他很可能又逃回山套里去了。咱倆得進山套找他,咱們三個臭皮匠能頂個諸葛亮,興許就能認定這個背後幹壞事的人就是他;我要弄明白我家老公到底是怎麼死的?屈不屈?」
樂樂媽一開始唯唯諾諾的有些難意,驚人一勸解,咳!兒子都沒了,我害怕什麼!樂樂他爹要是真活着,上前抓住你,提及兒子,你也會哭個死呢!
傍晚,兩位夫人悄悄出村。紅豪邁媳婦拎了把斧頭,守道媳婦提了把鐮刀,走進山里,天就全黑下來了。林中夜貓子幾聲淒叫,讓人心惶恐不安。兩個人拉緊了手摸索前進。常守道媳婦試着腳下踩着軟綿綿的東西,抬腳帶起一根棍嗙嘰磕在豪邁媳婦腳面上,疼得她抱起腳想咬一口,拾起一看,一尺多長的煙袋銅鍋玉嘴子,繩拴煙口袋。
「我說打這麼疼,死人煙袋,扔了吧。」
『「別介,我正好犯煙癮了又沒帶煙袋,挖一鍋子。」豪邁媳婦就給他用手電照着。豪邁媳婦認出來了。
「你看向他的煙袋嗎?」
「不是像,就是他的。」,電光上下照煙袋桿,「這個眼袋原是我家豪邁用了多年。因為哥倆好他給乘去了,怎麼出現在這裡?」
前面樹後嘩啦一聲擲地聲響。「誰!」兩道電光同時射出去。背後樹後閃出一個人影已舉起板磚狠命砸去。豪邁媳婦如摔個口袋栽倒了、守道媳婦大叫着跑開了。那假臉好難看,閃放着鬼火似的磷光,一對長牙,凶神惡煞,假臉人把左手板磚倒換右手餓虎撲羊追去。假面人揚起手幾次想出手板磚,因為目標亂跑亂撞,樹木擋身,生怕擊不中,只好奮力追。斬草除根,以絕後患。從側面樹後飛來一個斧頭,哇呀一聲尖叫,斧頭擊中了假面人肩背,使他扔掉板磚,前撲趴在地上。樹後閃出一個人,厲聲嚷道:「你個披着人皮的壞蛋,我早知道是你了,我二槓子今天這事就管定了!」二槓子又握着一把斧頭,罵咧咧衝過去!假面人連滾帶爬鑽進荊棘叢里躲藏起來。二剛子知道把他打傷了,樂樂媽脫逃了,還要顧豪邁媳婦,先扔下那壞蛋。豪邁媳婦頭部血噴如注,已不省人事了。二槓子慌了手腳,脫下褂子搓一團塞住腦窟窿,背上身向山下急跑。
七(終了)
二槓子背着豪邁媳婦跑出山林。山腳下一條小路可通公社人民政府,守道媳婦正在那裡無主張地徘徊,一見二槓子,驚喜得哭出聲來,「豪邁媳婦怎麼樣了?那個假臉人你認出來了嗎?」
二槓子點點頭,見守道媳婦沒有受傷,心裡踏實了。兩人合計,先把豪邁媳婦送醫院搶救,下一步趕緊到公社匯報情況。
現在常守道的態度不予抵抗,放下槍,舉火把側立一旁聽從指使。十幾道電光射向金庫石門。公安人員詢問常守刀道金庫情況。為安全起見,崖上只留一位有經驗的人督促常守道打開金庫門。金庫門是一塊高一米寬半米的平面石頭鑲嵌石牆中,只能看出微細的縫隙。上面書寫了四個紅字:金庫重地。
常守道琢磨着竟無從下手打開。他只做到忠於職守,從未打開過。原來石門的結構由上下軸心轉動的,閃開兩側一尺寬的過道,一間驚人的石窟房。石壁如牆,石床上仰臥一具完整的死體,身着國民黨軍服,遺容雖然遭到多年風化,但還能辨清是誰。常守道喊了一聲「將軍!」石桌上赫然放着一件黃皮夾子公文包。打開包看裡面,一個紅布包。公安人員小心翼翼取開,現出兩根金條,一件摺疊成人型跽跪狀態的信箋。請示出來看,鋼筆字公正寫道:常守道弟,君隨我奔波多年,壯志未酬。愧疚!愧疚!愚亦想田園牧師,民樂天年。今傷命殘崖,不時西去。痛哀!痛哀!乞君將愚歿骨移入原籍,故土安葬。為盼!為盼!愚能聽到家鄉歌謠,觀到平安年景,乃我最大心愿了。
叩謝!叩謝!
金兩枚
長辭
公安人員閱完揉了揉鼻翼,把信交給常守道。所謂的金庫案真相大白了。常守道如夢方醒,呆及半天。金不要,只求成全將軍遺願。
政府做到了。
金庫虛晃一槍。喪盡天良的程望知道後已失去了做人的基本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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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感誤區能找情感機構有專業的老師指導,心情也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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