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終於對女朋友提出了分手

這個事情並沒有具體的起因，如果硬要找個理由的話，應該是我受夠了這一切。

我們沒有吵架，當我提出這個要求時，她只是說了一聲「好」，然後收拾行李，默默地離開了家。

那天寒風凜冽，她獨自拖着行李，沒有片刻猶豫，像是早就做出了這個準備似的，投身於寒風之中。

我本想勸阻她，說外面冷，沒必要現在就走，但是我沒能說得出口。

我不知道她離開這裡後能去哪裡，看着她單薄的背影，覺得自己有些殘忍。

她應該是去她朋友那裡，我只能強迫自己這麼想。

等再也看不到她的人影，我也不能再挽回什麼，因為我為了逼迫自己下定這個決心，早在提出這個要求前，就刪光了她的一切聯繫方式。

管她的呢，反正她都和我沒任何關係了。

1

大二剛追到小遙的時候，我還覺得自己三生有幸，因為小遙和我見過的其她女孩子都不一樣。

她文靜、優雅、絲毫不做作，遇到了問題也不太喜歡麻煩別人，具有很強的獨立性。

我追她費了很大的心思，她不會輕易地看不起一個人，也不會輕易對一個人有好感。

某天看完電影後，我們一同回宿舍樓，在一條幽深的小道上，我終於牽了她的手。

我還想吻她，但是遭到了拒絕。

這個吻，遲來了兩個月，她紅着臉說這是她的初吻。我說我也是。

我們感情是慢熱型的，但這不是自然的，而是小遙有意識阻礙的結果。

比如說，我十次請她出來幽會，她起碼會有兩次刻意拒絕，哪怕她並沒有什麼要緊事情。

當時我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女孩子矜持一點也沒什麼壞事。

2

我住得是六人寢，寢室里只有我和阿旺脫了單。

阿汪的「初戀」是在軍訓時找到的，但是就我看來，他們並不甜蜜。

他曾對我抱怨過：女的就是一開始在一起還行，越到後面就越覺得沒勁。談個戀愛，就像要被人監視似的，我去哪裡幹什麼都要跟她匯報。明明還20歲都沒到，卻未老先衰，過早成了「黃臉婆」，現在老是吵架，讓我煩不勝煩，哪天和她分了算了。

阿旺的不幸讓我感到慶幸，因為小遙不一樣，她不會太過干涉我的生活。

像阿旺的這種情況，我可是一點都沒有遇到過，每當他對此表達憤恨的時候，我甚至有點兒幸災樂禍，覺得像小遙這樣的女孩子，只有我才能夠追到。

不久後，阿旺兌現了他的「承諾」，真的和女友分手了。

據說他們當時大吵了一架，回到宿舍後，他對我們說：老子再也不談戀愛了，真他媽的費勁，有這個破時間還不如用來學東西和賺錢。

他嘴上是這麼說，但是自從分手後，就賴在寢室里不出門了。如果某一天沒有課，他就能夠在寢室里打上一整天都遊戲。他連取外賣也很不積極，在遊戲中殺得正爽時，接到外面小哥的電話，會很不耐煩地叫對方放在宿舍里的門下，然後等這一把打完後，才慢悠悠地起身去取。取回來時，飯菜基本上都冷了，不過這事情倒也不大，因為他早已經對熱乎乎的美食失去興致了，只要能夠填飽肚子，不管是什麼，都能夠吃得進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室友的功勞，現在大家領外賣都不積極了，每次出入宿舍樓，地下都有一堆的外賣，場景煞是壯觀，有時候一不小心，就會在上面踩上一腳。

但是這也沒關係，因為出入的學生這麼多，只要不聲張，就沒人知道這件事，點外賣的同學也會懶得計較這種小事。如果你缺德一點，都可以能夠每天吃到免費的外賣，反正到時候出了事有外賣店替你背鍋。

我班上還有個同學，談戀愛花了不少錢。

他們每天都會膩在一起，而出去吃喝基本上都是男生花錢。如此一來，家裡的生活費自然就不夠用了。

為此，他將此事告知了家裡，提出要增加預算。他家人倒也配合，給他的生活費增加了一倍，但卻還不夠用，於是他找了一份兼職。

如今這位同學的生活已經不堪重負了，一天裡既要上課，又要兼職，還得抽出時間來陪女朋友，我十分佩服他，因為這種日子，他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沒見他怎麼對我抱怨——就是找我借過錢，至今都沒有還上。

我曾問過他為何要假裝自己很能挺，他說他是大男子主義，他家裡人也都是大男子主義，不會讓女生破費的。

他是做到了沒讓女朋友破費，但我這個同學卻為他破了費。不過如今大家已經各分東西，我也不好舊事重提。

對我來說，他們的煩惱離我很遠，因為小遙不會無理取鬧，也不過過分干涉我的事。

和她在一起，我相當省錢，除了約會最初的幾次去了高檔一點的店子外，後面每次去得店子都相當普通，而且我們一直都堅定執行AA制。

不要誤會，這是小遙自己提出的，哪怕我要多承擔一點兒她也不准，如果我沒接收她的轉賬，她會生氣。

3

如果說小遙有什麼不太好的地方，那應該就是太有分寸了，這有時會讓我覺得我們還不夠親密。

大三下學期，我母親打電話問我，什麼時候能夠帶女友回家。

我給了一個非常含糊的回答，事後也不敢對小遙提這件事，因為提了也是白提。

別說見家長了，就連我的社交圈子，她都沒一點興趣。我想給她介紹我的朋友，她多半會聲稱有事，即便是勉強來了，也是常常緘口不言，有時甚至會中途找藉口回去，弄得我很是尷尬。

當然，我對她的朋友也是不大清楚，雖然她的朋友本來就不多。

至於她的家庭，除了知道她是單親家庭外，其它的也是一概不知。

我問過她，但是她不肯告訴我，若是再問，她就會保持沉默。

她這樣的情況，即便她同意了和我回家，我也不太敢帶她回去見父母。

我問她：你是不是很不喜歡我的朋友？

她說：沒有，我只是不喜歡那樣的場合。

我說：你這麼放心我，就不怕我跟別人好了？

她說：如果真到那一步，公事公辦，分手好了。

她回答得異常冷靜，我感到有點失落，像是在害怕什麼似的，抱住了她。她沒有拒絕。

4

大四那年，我們同居了。

其實小遙一直都不同意這件事的，理由是想給彼此充分的空間。

我知道她是一隻不願受到束縛的小小鳥，因此才更害怕她會飛走。

我聽說過很多情侶，因為同居後彼此的毛病都無所遁形，之後便是爭吵不休。

但我們的感情和往常一樣，沒有出現什麼波瀾，也從不吵架，但是我的心態卻有了一點變化。

情侶間會做的事情，我們都做了，但這並沒有讓我覺得我們的關係更近一步，反倒讓我覺得我們之間好像出了什麼問題。

當我要做那種事情的時候，她不會很抗拒，但她更多就像單純只是配合我一樣，沒有太多自己的欲望。

我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對我沒那麼大的興趣。

我問她：你是怎麼喜歡上我的？

她說：一開始也沒那麼喜歡，只是覺得你人不壞，我不討厭，後面適應了你的存在，覺得跟你談戀愛也不是什麼壞事。

她回答得很平靜，我確信這是真話。但我感到很受傷，因為她的意思像是在說：和誰談戀愛好像都可以，只是我正好出現在了那個時間地點。

我倒寧願她編出一個甜蜜的謊言來糊弄我，不然我也不至於整天都在想着這件事。

5

小遙喜歡畫畫，她對美術的喜好要遠大於我，這但從她在二者身上花費的時間就可以看出來。

她的這份愛好從初中一直維持到了現在。我喜歡閱讀，偶爾也會寫點東西，但是大了大四，因為有畢業就業的壓力，我的心情變得浮躁了很多。

當時的我想法很多，但就是沒幾個靠譜的。

比如說我覺得是自己還不夠有趣，於是想學吉它，彈奏一首好聽的曲子，讓小遙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吉它是買了，但是行動起來總不那麼容易，沒彈幾下，我便是失去了興致，任由它在角落裡長滿灰塵。

這倒不是我沒恆心，而是我覺得小遙不喜歡我彈吉他。至於原因，我不知道，我也沒問。

某一天我媽又打來了電話，當得知我和小遙同居後，她問了我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接電話的時候，小遙仍在用毛筆畫畫，手機里的我媽聲音也不知道她聽到沒有。在我的視野中，她沒有一點反應。

「這件事到時候再說吧。」

我生氣地掛斷了電話，至於為何要生氣，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我不喜歡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在畫畫。

我倒不是討厭小遙畫畫，而是我討厭在我焦慮的時候，她居然還能夠這麼冷靜從容。尤其是她埋首專注投入的樣子，會讓我更加焦慮，我不喜歡她的這種專注。

6

我這專業很不好就業，其它行業也不會要我。課程到了大四已經基本停了，我每天都有一大把的時間來焦慮。

前段時間有一堆企業來學校開招聘會，那些好的工作看不上我，那些銷售崗位我又看不上，因此顯得非常尷尬。

從招聘會上回來時，小遙在電腦上擺弄着什麼。

「學校的招聘會，你沒去參加嗎？」

「沒有。來了什麼好企業嗎？」

「一般般吧，不是特別靠譜。」

談話到這裡便結束了，我們的日常聊天就是這麼簡單無聊，似乎對她來說，我還不如她手中的電腦有趣。

以前我能講出一大堆的情話，但是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說。我估計小遙也不會想聽。

也不知道是作了怎樣的心理鬥爭，我決定考研。

小遙對我說加油，隨即她告訴我，她找到了一份網頁設計的工作。

小遙周一便去上班了。她上班的地方很遠，每天要起得很早，下班回到家往往要八點以後，非常辛苦。

於是，我忙於考研，她疲於工作，我們逐漸趨向冷淡，交流也越來越少。

我覺得這樣下去不好，便邀請她出去吃飯，提前申明這次不要AA，她想了想，說好。

我以為有了某種儀式感後，一些情況也許會改善。

沒想到當結賬的時候，她得知了價格，顯得很不高興。

她沒有明說什麼，但是我知道她意見很大。

因為我們有了這種秘而不宣的共識，因此一路上誰都沒開口。

最後還是我忍不住了，說：你有意見就直接說好了，不然解決不了問題。

她說：要解決什麼問題？

我說：當然是你——不，是我們的問題。

她說：我覺得我們沒什麼問題啊。

我說：難道你覺得我們這樣很正常嗎？

她說：那你覺得怎樣才算是正常？

我一時啞口無言，隨即把事情攤開了：你如果不願意AA，一開始直接說不就好了？

她說：我是同意了AA，但你不能這麼無節制。

她總算是不再迴避問題了，儘管她的回答讓我不大高興。

我說：兩百的價格是貴了一點，但我只是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吃個飯。你幹嘛非要這麼上綱上線？

這個時候，她又不說話了，甚至撇開了頭，準備繼續往前走。

我按住她的頭，讓她再次看向我：我很不喜歡你這一點，每次遇到問題，總是迴避。

她說：我不想吵架，這很沒意思。

我說：我沒說要吵架，只是叫你正視問題。

她說：正視問題？如果你出得是自己的錢，我不會有任何意見。

我說：你想說什麼？

她說：還有家裡那把吉它，價格應該不便宜吧？但也沒見你彈過幾次，你是時候該為將來作打算了。

她的話不算直白，卻異常沉重，我不知道再說什麼，於是接下來的路程，我們各自緘默。

7

此後還是一樣，我有我的想法，她有她的事情，我們雖然住在一個房間，卻猶如在生活在兩個世界。

漸漸地，我變得不再想回家了，於是便增加了在圖書館的時間。

可是複習時，我滿腦子想得都是這件事，根本無法專心。

我愈發感到煩躁，不想呆在這個狹小密閉的空間，於是便出去呼吸新鮮空氣。

可是呼吸呼吸着，我又跑去了網吧，然後一整個下午都在網吧里過活。

心情不好，遊戲玩得不好，又被人坑，這樣一來，我的心情就更加不好了，於是便急切地想找朋友喝酒。

反正小遙從不管我，我可以一直喝個夠，夜裡凌晨才回去。

這樣一來，我的初次考研自然是以失敗告終了。

這件事不僅我很惱怒，我家裡也是在急着為我出謀劃策，但是嘮叨了半個月，也沒見誰想出一個靠譜的法子。

我對家裡說還要繼續考研，第二天便回到了學校的出租屋內。

其實我沒有這麼堅定想要考研，只是找了個提前離家的藉口，因為家裡的環境讓我感到壓抑。

不久後小遙來也回來了，她是來上班的。

她和往常一樣，一大早上班，夜裡很晚才回來，然後洗澡睡覺。

她不在家的時候，我以為會有些自在，但看到滿屋子都是她的畫筆後，我又覺得心悶。

我不想呆在家裡，圖書館還沒開門，想來想去，能去的地方也只有網吧了。

後來小遙辭去了工作，我問她為何辭職，她說因為太累了。

我問她：有什麼打算嗎？

她說：還不清楚，先看着辦吧。

於是，小遙便又開始了她的美術愛好。明明未來沒有一點着落，但是她看起來一點都不急。

我在想，她是不是早已經有了某種打算，只是不想告訴我。

我開始對她產生某種嫉妒了，我甚至都看不得她在家裡畫畫。

但是我不好亂發脾氣，因為她並沒有惹我。這我變得更加心煩意亂，有時候真想和她大吵一架。

於是我在網吧的時間更多了，於是我又更想找人喝酒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愛喝酒，目的不過是想找個人發小遙的牢騷。

我的朋友勸我分手，在酒意的薰陶下，我感到很解氣，於是開始對這種感覺上癮了。

至於分手，我也認真想過，但是我又下不了這個決心。也許我需要從朋友那裡再多聽一點叫我分手的話。

後來在一次酒席上，我喝足了酒，對朋友信誓旦旦：這次老子不會再糾結了，再不分手我就是孫子。

我拿出手機，當着朋友人的面，將小遙的一切聯繫方式都刪了個精光。

趁着酒意未散，我回到了出租屋內。小遙還在畫畫，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喜歡畫畫。

我站在門口，小聲地對她說：我們分手吧。

她停住了手中的動作，轉頭看了我一眼，眼中略帶疑惑，但是沒有說話。

我繼續說：我好像沒有那麼喜歡你，我覺得你也不是很喜歡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我們從沒有吵過架，我不知道這會不會成我唯一一次的吵架。

但小遙只是沉默了一下下，便很平靜地說：好。

她將未畫完的畫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里，然後收拾起了行李，不一會兒，她便將物品塞進了行李箱和編織袋內，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小遙的動作一氣呵成，等到我覺得自己足夠清醒的時候，她已經走出了屋外。

外面很冷，我於心不忍，想要挽住她的手臂，但是身體並沒有這樣做。

我不知道她怎麼想的，房子的租金是我們共同承擔的，我只是提前和她說清楚這個事情，然後去市裡的叔叔家借宿幾天，等寢室樓開放後再回來搬東西。

但是沒想到小遙卻走得如此果決。

本文為半虛構故事，原型來自筆者身邊的朋友，經過修改和潤色；圖片來源於網絡

文章來自公眾號；安若小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