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大山深處,鳥不拉屎的小青山植物研究所,最近忽然有些熱鬧。
治癒系植物微電影攝製組在此實地取景,導演於微木裹着寬大的桔色羽絨服,戴了頂綠色毛線帽子,正揮舞着手中的對講機,來來回回地走動着,像顆團團轉的大橘子,在料峭春寒中顯得新鮮又水靈。
而微電影男主角,研究所所長季林洲,面無表情地盯着於微木看了片刻後,不耐煩地低頭推了幾下眼鏡,嘴巴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看上去像個來砸場子的。
一群人小聲議論,男主角由植物學專家本色出演,人倒是高大英俊,專業戲拍得有模有樣,但這感情戲就實在是太對不起觀眾了。
雖然之前已經反反覆覆講過戲,正式拍攝開始之前,於微木還是忍不住湊上去囉嗦幾句,「季所長,麻煩您等下拍感情戲的時候,給點稍微溫和的面部表情。」
「您想想看,大半年沒見的小嬌妻,千里迢迢翻山越嶺來研究所看你,是不是應該又驚又喜又心疼,親親抱抱舉高高?不都說小別勝新婚嗎,就您這張黑臉,快把我們女演員給嚇哭了,難道專家都像您這麼嚴肅嗎?」
也不知道季林洲到底是聽沒聽進去,他的臉色沒有絲毫的鬆動,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難道導演都像你話這麼多嗎?」
滔滔不絕的於微木,頓時被噎得滿臉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果不其然,連續NG幾條之後,女演員的眼睛裡開始泛起了淚光,感覺下一秒就要哇地一聲哭出來,更別提還要演什麼甜蜜擁吻。
無奈之下,於微木只好暫時終止拍攝,提前收工。
她把劇本捲成一個紙筒,往自己頭上使勁敲了幾下,無比煩躁地說,「完全沒有拍出我想要的感覺,這樣下去不行。不然這樣吧,晚上八點,麻煩季所長您去我招待所房間一趟。」
季林洲倏地睜大了雙眼,嘴角抽搐了幾下,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於微木趕緊解釋,「您可別多想。我就是想着我們一起讀讀劇本,我給你講講戲什麼的。」
這不解釋還好,經她這麼一說,季林洲的表情更是複雜得一時間難以描述。
2
晚上八點,季林洲準時出現在招待所。
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椰奶香,季林洲再熟悉不過。
印象中於微木一直都用這味道的香水,貼近耳側聞的時候,總是讓人忍不住想咬她一口。
房間裡實在是算不上整潔,床上窩成一團的棉被,椅背上胡亂搭着的衣服,還有地上橫七豎八的鞋子。
在自己的研究所里,竟然會出現這樣的人間慘劇,季所長十分嫌棄地皺了皺眉頭,費了好大勁才給自己扒拉出來個窩坐下。
於微木見狀十分委屈,「您這寶地沒空調,沒WIFI,沒獨立衛生間,白天太陽大得能把人曬脫皮,夜裡颳起北風來跟鬧鬼似的,我竟然能堅持幾天沒捲鋪蓋走人,已經覺得表現很不錯了。」
季林洲嘖嘖兩聲,表示特別不可思議,「你還怕鬼?你自己怕不就是個鬼見愁吧。」
於微木:「……」
季林洲還是那個季林洲,話雖不多,但凡開口說話,必定直戳人的心窩子。
於微木一臉苦大仇深,「我聲明啊,接這電影絕非我自願,都是著名編劇溫女士,哦也就是你媽媽,讓我來的。」
季林洲嗤之以鼻,「她讓你來你就來?你於大導演會任人擺布?」
「當然不是!」
於微木一拍桌子,幾乎要憤然而起,「裝病裝死我都試過,沒用。後來我都躲到國外去了,結果溫女士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現在酒店門口堵我,跟我當年堵她那架勢一模一樣。」
季林洲斂了笑容,「我沒說你拍電影,我是說你千里迢迢來當媒婆的事。」
於微木:「……」
竟然這麼快就被識破了。
沒錯,據溫女士自己說,電影女主角是她親自從劇團挑的,模樣標緻,根正苗紅,想趁着拍戲給她和季林洲牽線搭橋,還特地交代於微木要多給他們製造機會。
於微木小聲解釋,「當年我做了那麼多混事,白白耽誤了你的大好青春,現在這不是想着將功贖罪麼,畢竟你也老大不小了……」
季林洲又是一臉嫌棄,「說得好像你……」
於微木連連擺手,「千萬別跟我同流合污,您單身是暴殄天物,我單身那是罪有應得,我們不一樣,不一樣。」
「算了不說我。」於微木嘆了口氣,愁眉苦臉地說,「你這倒好,活生生給人姑娘嚇哭了,眼睛哭腫了明天又沒法拍戲,這拍攝進度真是越來越感人了。」
季林洲臉上看不到絲毫愧疚,「你像她這麼大的時候,怎麼不怕我?那時候我凶你凶得更狠,怎麼也沒見你嚇哭過?」
於微木對着天花板狠狠地翻了個白眼,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回答「所以活該你單身啊」還是「好吧活該我單身」。
這天簡直沒法聊了。
兩個人各自心懷鬼胎,沉默了半晌,於微木還是決定暫時放下個人恩怨,十分專業地問:「季所長,那依您看咱這感情戲怎麼個拍法,牽手擁抱接吻,您能接受到什麼尺度?」
季林洲臉色一變,一言不發地抬腳就走。
於微木忙追在後面問:「倒是給個準話再走啊。」
季林洲頭也不回,扔下句「再說吧」,便揚長而去。
於微木覺得自己這導演當的真夠憋屈,可是沒辦法,誰讓她欠人家的呢,欠的偏偏還是算不明,還不清的情債。
3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
季林洲走後,於微木窩在被子裡悶悶地想,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當年她打死也不會因為想拿到溫女士的劇本,被拒絕無數次之後,依然風雨無阻地跑到人家家門口蹲點。
蹲點也就罷了,沒想到倒霉催的,被放假回家的季林洲當場逮個正着,當成小偷還是變態偷窺狂要扭送到派出所。
於微木只好厚着臉皮,把自己拍的幾部收視率稀爛的網劇搜出來給季林洲看,證明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落魄導演。
季林洲在研究所里待久了,猛地一下子被網劇的瑪麗蘇劇情和殺馬特造型閃瞎了雙眼,一時間更想把於微木上交給警察叔叔了。
一來二去,兩個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因此成了朋友。
那是於微木長這麼大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男人,博學專注,不苟言笑,抽煙喝酒,適度無癮。
可惜那時候的於微木,像個有些癲狂又偏執的瘋子,幾乎完全斷絕了姑娘家那些花花綠綠的小心思,只一心一意做着她的導演夢。
「這麼帥的一張臉,你就讓它這麼閒置着,簡直是浪費社會資源。」於微木仔細端詳着季林洲,不懷好意地說,「不如,借我一用?」
季林洲的臉頓時燒着了大半,故作鎮定地問,「怎……怎麼用?」
「小透明約劇本,溫女士自然不會理,但是如果是準兒媳約的話……」
話還沒說完,於微木就已經覺得自己這提議無比混蛋,正準備咽回去,沒想到季林洲竟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不是不可以。」
於微木驚得差點把自己舌頭咬下來。
就這樣靠着坑蒙拐騙,於微木順利拿到了劇本,她自己也很爭氣,一年多之後就捧回了新銳導演獎。
那之後於微木開始在圈子裡嶄露頭角,她的作品恰如其人,總是帶了點不走尋常路的俏皮,觀眾叫好又叫座。
而她和季林洲也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那時候的他們還很年輕,二十出頭,一個英氣逼人,意氣風發,一個才華橫溢,備受矚目。
那時候的他們還不懂什麼是珍惜,不懂什麼是過眼雲煙,也不懂什麼是刻骨銘心。
4
一大早,於微木正蹲在水龍頭旁邊洗臉,研究員小劉趴在車窗上沖她喊:「於導演,快上車快上車,機不可失,快跟我們一起進城看熱鬧去。」
已經被困在大山里,十餘天沒有進城的於微木,收到邀請後兩眼放光,趕緊甩了兩把手上的水珠,反手在衣服上抹了抹,蹭蹭蹭跑到車上。
看着小劉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於微木忍不住問:「什麼熱鬧這麼好看?」
小劉一臉神秘,「是季所長,他今天一大早被逼着進城相親去了,相親對象是我們副所長老婆的閨蜜。」
一旁的小李補充道:「因為季所長有前科,所以副所長派我們去跟蹤監視他,保證他不會找藉口中途溜走。」
於微木心一沉,勉強跟着乾笑了幾聲,心想怪不得怎麼撮合季林洲跟那女演員都不成,還以為他舊情難忘,原來是另有安排。
真是好奇害死貓,所以她現在下車還來得及嗎?
剛進城沒多久,前方傳來可靠情報,季林洲和相親對象進了一家咖啡廳。
剛過了沒十分鐘,小劉小李已然坐不住了,「於導演,這麼幹坐着也不是個事兒,估計他們一時半會也聊不完,要不您先在這兒盯着,我們哥倆出去溜達溜達?」
於微木欲哭無淚,她就是想蹭車進城放放風,怎麼稀里糊塗地被人給帶坑裡來了。
正在於微木默默地調整自己的位置以免被發現的時候,耳邊突然一聲驚喜的大叫,「於微木!真的是你!你丫不是在深山老林裡頭拍戲嗎,什麼風把你吹這兒來了?」
陸佳嗓門高,再加上西餐廳本來就安靜,她這一嗓子嚎出來,半個餐廳的人紛紛扭頭往這邊行注目禮。
當然,十分不幸的是,也包括季林洲及其相親對象。
今天的於微木穿了件紅色高領打底衫,外面罩綠色衛衣,一頭蓬鬆的綿羊卷,看起來着實像個反季節的大西瓜。
此時此刻,她只恨自己不能立刻變成一個西瓜,原地轉個身,圓潤而不失禮貌地滾走。
眼看着溜走已經是來不及了,季林洲已經起身,正朝這邊走過來。
他也不說話,就一臉迷之微笑地着看她。
於微木結結巴巴地說:「季……季所長,好……好巧啊。」
被媳婦兒痛罵一頓,副所長暴跳如雷,季林洲委委屈屈地表示,自己的確是去相親了,只是半路上撿了個迷路兒童。
該兒童身無分文,說話還結巴,無奈他只好學雷鋒做好事,把相親的事放到一邊,先把她給送回來。
於微木無端背鍋,卻又百口莫辯,只能咬牙切齒地發誓,「副所長您和嫂子費心,再給那姓季的安排一次相親,我一定貼身隨行,寸步不離,直到把他們雙雙送入洞房。」
聽着她的豪言壯語,季林洲臉色漸漸陰沉下來,硬邦邦地說:「於微木,傻子我見過不少,但是傻成你這樣還帶冒泡的,還真是頭一回見。」
說完竟鐵青着一張臉,轉身就走了。
留下於微木和副所長面面相覷,「他這是……什麼毛病?」
5
季林洲此人以前就十分記仇,現在還加了個喜怒無常,於微木實在是琢磨不透他。
於是只好時時處處陪着小心,像祖宗似的供着季林洲,又主動提出刪減感情戲份,這才相安無事地拍了幾天。
拍攝快接近尾聲的時候,季林洲竟自己主動找上門來了。
於微木不知道在房間裡鼓搗什麼,遲遲不肯開門,氣得季林洲沉聲吼:「我數到三,你再不出來,我就踹門了。」
於微木這才把門打開,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
房間裡的椰奶香味比平時濃了不少,幾乎有些嗆人,但也難掩一股濃濃的酒氣。
季林洲一進門就開始背着手四處溜達,溜達完一圈之後分別從床底,枕頭下面還有外套口袋裡搜出了小瓶的葡萄酒。
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於微木就像準備過冬的小松鼠藏松果,東一處西一處藏得到處都是。
於微木從前就愛喝酒,只是她那點酒量實在是對不起觀眾,稍微喝多一點就迷迷糊糊,瘋瘋癲癲,不知天地為何物。
也正是這個原因,季林洲曾經給她下過史上最嚴「禁酒令」,才好歹消停了一段時間。
只是分手之後沒人管着,這些年於微木的酒喝得越發凶,幾乎可以說是嗜酒如命了。
季林洲把酒揣進自己的口袋,假裝不經意地說:「今天我去城裡開會,路過蛋糕店,順手帶了一個回來。」
於微木這才發現,桌子上竟然放着她最愛的草莓奶油蛋糕。
她沒忘,今天是季林洲的生日。
但是她早就沒有了給他過生日的資格,所以只能一個人窩在房間喝悶酒。
「這哪兒好意思啊,哪有你過生日我吃蛋糕的道理!」
嘴上客套幾句,她的手卻十分誠實地伸出去,熟練地解開了包裝盒上的蝴蝶結。
季林洲看着嘴巴里塞得鼓鼓的於微木,面無表情地問:「好吃嗎?」
於微木騰不出嘴來說話,連忙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
季林洲涼涼地說:「其實這蛋糕不是給我過生日的,是慶祝我們分手三周年。」
於微木:「……」
嘴裡香甜可口的蛋糕忽然有點不是滋味了。
季林洲前腳剛走,於微木就鎖好門,喜滋滋地從化妝包里扒拉出一小瓶酒,也沒用杯子,就那麼就着酒瓶,小口小口地喝。
於微木最怕酸,所以釀酒的時候特地放了很多冰糖,再配上原本就甜得發膩的蛋糕,這會兒覺得嗓子眼都有些發堵,堵得眼淚汪汪的。
只是再甜的酒也是酒,也會醉人。沒多會兒,於微木已是兩頰微紅,眼神迷離。
她有些想不起來,當年她和季林洲那段稀里糊塗的感情,又是怎麼稀里糊塗地分手的呢?
6
於微木只記得那時候她特別忙,好像總有做不完的事情。
她經常一連幾天手機關機,自稱為了專心搞創作,或者一頭扎進深山老林拍素材,乾脆失聯不在服務區。
那陣子她拿了許多獎,新電影又在熱映,人紅是非多,不知怎麼就開始瘋傳她和電影的男演員有曖昧關係。
既然是緋聞,那解釋自然也不會有人信。為了宣傳效果,合作方甚至隱晦地建議,不如遮遮掩掩,含糊其辭,給吃瓜群眾們留出充足的遐想空間。
於微木不堪其擾,招呼都沒打一個,簡單收拾了個背包,就跳上了去尼泊爾的飛機。
等她曬得黑不溜秋地回來,美滋滋地捧着相機回看拍攝素材的時候,在工作室樓下看到了滿臉憔悴的季林洲。
那是認識許多年之後,於微木第一次看到季林洲的失態。
大概是真的氣急了,季林洲是真的沒有顧惜,於微木一路幾乎都是被他拖着走的,胳膊扯得生疼。
季林洲把她扔進車裡,大力摔上車門,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你到底記不記得還有我這個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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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回一段感情就是挽救一個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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