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哪些「人設」收割了你的流量,哪些「人設」崩塌背後的公共議題,占據了你的思緒?
站在2019年的末尾,回顧一年以來的熱門議題,「人設」是一個無法繞開的字眼。年初有翟天臨學霸人設崩塌,年尾有江一燕「跨界人設」24小時內崩盤「慘劇」,人設崩塌似乎已經成為當代造星工業的常見劇本,見怪不怪了。
「人設」一詞來自動畫行業,為了讓漫畫家筆下的人物符合動畫的要求,創作者需要對人物進行全方位的設定,包括角色身形、容貌、穿着、說話方式、個性特點等等。「人設」的操作,是為了讓虛假的「紙片人」,變得更像「人」。而伴隨着時代的發展,「人設」成為理解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人的便捷途徑,成為打造形象商品、突出產品特色的有效工具,片面化的理解也讓一個真實的「人」,變得不像「人」。
「人設崩塌」也影響了我們的討論話語體系。我們似乎已經接受了人設遊戲存在的合理性,不然對於「安全人設」的討論,不會在今年變得如此受歡迎。有人提議公眾人物往反向塑造「反差人設」,「里」一定要比「表」更圈粉:表面看上去花花腸子,實際上特別專情;表面上看上去不爭不搶,實際上對原則堅持「剛」到底;表面上看上去高冷話少生人莫近,實際上軟萌可愛天真得要命。
人設新聞看多了,人設本身的討論空間已經變得越來越稀薄。回顧2019年的人設文化圖景,書評君更關注的是「崩塌」之外更具公共性的話題,這些話題才能讓我們對這個世界,做更有價值的思考。
廢話不多說了,現在進入正式盤點環節——2019年,哪些「人設」收割了你的流量,哪些「人設」崩塌背後的公共議題,占據了你的思緒?
01
人設類型之「個人素養」
「雅痞大叔」:叔圈失格
2019年1月開年第一「瓜」,讓人設崩塌也成為了一部跨年「連續劇」。「要跟我談戀愛嗎?需要坐牢的那種。」 「雅痞大叔」吳秀波繼去年「出軌門」之後,被陳昱琳家長發公開信指控騙女方回國商量賠償事宜,結果吳秀波報案告其敲詐勒索,導致陳昱琳一下飛機便被警方拘留。
吳秀波電影形象。今年7月,公開報道稱吳秀波訴陳昱琳案兩度延期將於國慶節後提交公訴,女方仍在看守所中。此後再無案件新動態。12月,息影一年的吳秀波為藝考學子錄製的祝福視頻放出,引發吳是否應該復出的網絡熱議。
2018年借偶像團體選秀節目《創造101》而起的「叔圈101」網絡評選,吳秀波因悶騷有趣、佛系低調、顏值超長待機、溫柔細膩等雅痞叔系設定而位列其中,最終經過兩次事件發酵後徹底扭轉為反面「渣男」。「叔圈失格」事件也讓人開始反思叔系人設的可信度。一時間,「年輕女孩貪戀有錢大叔,最終只會錢財兩空」之類情感勸誡文被大量炮製,警示女性不要「貪慕虛榮」,成熟大叔套路更多。
吳秀波在《曉說》中提及戀愛觀: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叔系人設的存在非近日之事。在熱衷討論人設屬性的ACG亞文化圈,「叔控」屬性(「XX控」指對某一類人或事物有特殊的喜愛或者迷戀情結)早已有之,以此為自身標籤的人看中叔系人設中的成熟魅力,以及時而成熟、時而呆萌所帶來的日常反差感。近兩年中年男演員出演的影視作品接連走紅,將亞文化圈的叔控文化討論帶到了更廣泛的大眾領域。這其中有豐富的解讀空間,有人討論迷戀「大叔」的受眾心理,有人討論大叔走紅反映了市場對「小鮮肉」批量化生產的厭倦。然而討論中的部分聲音,仍然沒有脫離標籤化的理解思維。
喜歡「大叔」的並不都是「年幼無知、童年缺乏長輩關愛的女性」,「叔控」也會喜歡其他類型有親和感的角色,無關年紀;市場厭倦的也不是「小鮮肉」,而是單一化。而更重要的問題或許在於,人們對成熟女性類型人設的喜愛不亞於成熟男性,但為何我們的影視作品中,對中年女性和職場女性的刻畫仍然沒有脫離刻板成見?
目前影視劇對於成熟女性的職業氣質往往停留在表面:職場秀套裝、工作場合秀英語、重大抉擇場合簡單化的「手起刀落」……這也反映了目前國產職場劇的硬傷。
「陽光男孩」:家暴何時休
2019年另一部「人設連續劇」,來自於去年因家暴女友入獄的「陽光男孩」蔣勁夫。當他再次因家暴登上熱搜,感慨「時間感錯亂」的網友將批評的矛頭指向了去年力挺蔣勁夫的藝人和粉絲:今年他還是你們寶貝的「陽光男孩」嗎?
蔣勁夫和日裔女友三浦悠花。
輿論的攻擊體現了人們對諒解空間的憤怒:家暴的罪惡,不是 「明媚少年」「不懂事的孩子」等無辜標籤所能豁免的。據新女友所曝,蔣勁夫不僅對她施加身體暴力,還阻斷她與外界的聯繫,逼迫她花光所有的錢,甚至逼她懷孕,種種行為中體現出強烈的控制欲。蔣勁夫事件與宇芽事件同期發酵,很多圍繞女性如何識別家暴男、如何自保的討論開始展開。然而正如人設不到崩時不知真假,家暴者並沒有明顯的可供預先甄別的特徵。
也許背後更重要的問題,在於女性為何在遇到家暴之時會選擇沉默。陷入親密關係帶來的錯覺是一方面。關於親密關係中的控制,還有太多值得討論的問題。如家暴者往往是關係中的控制方,但是控制方不一定是強者。弱勢的一方也會通過為對方製造強者錯覺、在家暴後承認錯誤讓對方誤以為「愛」依然存在而維持現有關係。
此外,遭遇家暴後有效救助渠道的缺失,也為沉默提供了空間。法律學者賀欣在《司法為何淡化家庭暴力》一文中談及了家暴案件證據難以認定、在制度和效率的約束之下家暴在法律調解中被邊緣化的現象。西方學者研究發現在法律調解中,家暴往往被「邊緣化」,被表述成「關係性而非犯罪性」的事件。這意味着雖然我們意識到了家暴的嚴重性,但要塑造一個真正對暴力零容忍的社會環境,不只是改變意識那麼簡單。
「時代新女性」:一切我做主
因在《創造101》中展現別樣獨立特質的王菊,近期又有吸粉新舉動。在綜藝節目中,王菊談到自己之前參加了網劇的面試,男友對她說如果她要入行就分手。王菊在鏡頭中說:「Look at me now~」(看看我現在)。
節目中的王菊。
說到獨立的「時代新女性」人設,不得不提和前夫高調複合的張雨綺:「一個單身女人是可以接受全世界單身男人的追求,包括她的前夫。」關於張雨綺人設崩塌的熱議,從去年年底延續到今年年初。她不像那些把她捧成新女性偶像的人們所設想的那樣又「剛」又「虎」,她的家庭觀也不符合人們對「女強人」的期待。然而失望之外,也有聲音表示支持張雨綺,因為在她的故事裡,在「新女性」標籤之上,還有一個更高的評價標準——「真」。
其實在「新女性」人設的討論中,「慕強」色彩的言論已有苗頭——女性必須做與一切抗爭到底的「強人」嗎?女性獨立必須以反抗一切的姿態存在嗎?面對真實的複雜,採用標籤化的判定邏輯,最終只會拉遠我們與真實的距離。
02
人設類型之 「才華學識」
「學霸博士」:知網為何物
每一個需要在今年提交畢業論文的學生,都不會忘記翟天臨。2019年2月,翟天臨直播中一句「不知知網為何物」掀起了一場大型學術不端社會討論,今年畢業論文的把關標準,也比往年嚴了許多。
翟天臨
在人設崩塌之前,翟天臨被很多人稱為「翟博士」。「博士」頭銜意味着對他為學術研究付出的辛苦給予尊重,但後續曝出的多項不端行為,與翟天臨本人獲得的學術認可形成了鮮明對比。假設沒有那場直播,翟天臨本人出色的演技和北電、北大兩所高校的認可互相加持,他的「學霸」人設具有極強的信服力。因此這場人設崩塌,不僅事關學術誠信,也關乎學術建制和監督問題。翟天臨如何闖過「查重」關,論文答辯如何通過,為何能獲得北大博士後資格……這一切並不只是翟天臨一人需要為此事負責。
翟天臨公開致歉之後,北京電影學院退休教授、導演謝飛發文討論了大學藝術創作專業是否需要開設理論型博士學位教學的問題。理論型博士對於許多以專業技能培訓為目標的專業而言,並不合適。這個問題確實存在,但不足以為翟天臨脫責。追求專業技能完全在脫離研究場域的片場實踐中實現,翟天臨既然選擇了將「表演」作為研究對象的讀博之路,無視規則坐收名利無怪乎被整個博士圈視為大敵。
其實推而廣之,目前大學教育通常以結課論文為考量學生的方式,但是除了專業原因之外,本科階段的學生很多並不具備合格的研究能力和與之相匹配的論文寫作能力。以單一的論文體制來應對不同層次、不同面向的學術教育現狀,對其規則缺陷的討論,不應以翟天臨事件的終了而終止。
「跨界新秀」:建築師們的憤怒
年初有明星跨學術圈,年底又有一位明星跨建築設計圈。10月21日,「演員江一燕跨界設計,獲建築界大獎」的新聞通稿發出之後,當事人的「低調」沒敵過群眾的吃瓜熱情。翟天臨惹怒了博士圈,江一燕則惹怒了建築師行業——她以別墅設計甲方的身份獲得了獎項,並在通稿中寫到「第一次參與設計」便獲得「行業里至高無上的榮譽」。
江一燕
江一燕的「跨界」身份並沒有造假,但獲獎的方式和誇張的通稿,讓整個建築師行業感受到了對其專業的不尊重。面對網友的質疑,江一燕拿出自己更多的案例來幫自己立「跨界」人設:她跨界攝影,2015年獲得「美國國家地理全球攝影大賽中國賽區華夏典藏獎」;她跨界公益,堅持在江西發起公益項目、到某山村支教長達十年。
然而網友並不買賬,前者「攝影大獎」不過是一次媒體策劃,《國家地理》雜誌在中國的版權合作方《華夏地理》為15位中國名人設立了投稿專區;後者網友懷疑目的不純,像古天樂那樣默默捐贈希望小學,才是真正的「低調公益」。最終這場跨界人設崩塌戲碼,以有人發現獲獎的別墅為違規擴建、江一燕致歉為結局。
「跨界」之所以會成為一種人設,成為獲得公共關注的工具,有其社會背景。近幾年來,「斜槓青年」所代表的多元人生成為青年人嚮往的生活之一。越來越多的人熱衷跨界,「演員/攝影師/建築設計師」等身份標籤中的「/」,既表現了人們對單一職業決定人生境遇的不滿和人們對單一標籤的反抗,也體現了後工業時代下,圍繞「知識」而組建的去規模化的生產方式為個人職業生涯的多重可能提供了便利。
它的意義在於豐富人生經歷,向多元的自由靠近,但這份自由實現不易,「專業」兩字背後,是多年的時間付出和經驗積累。而對「/」的盲目推崇,只會陷入更深的「知識焦慮」。
03
人設類型之 「人際關係」
「親密姐妹」:「塑料」與「真情」
女性友誼可以算得上今年的大熱話題之一。旅行綜藝節目《我們是真正的朋友》,展現了20多年的好姐妹徐熙媛(大S)、徐熙娣(小S)、柳翰雅(阿雅)、范曉萱的美好友情,但相較於真情,吃瓜群眾們討論的則更多是「塑料花」般永不凋謝的虛假「姐妹情」:女團組合SNH48成員黃婷婷、李藝彤關係不和;李小璐事件後馬蘇發聲:「臉真疼,我活該」;郭碧婷公開婚訊「時代姐妹花」無人回應……
《我們是真正的朋友》截圖。
其實到了今年,已經很少有當紅的公眾人物賣「親密姐妹人設」,不像過去「小花們」的交友情況占據八卦頭條,「大花們」在時尚晚宴看似和氣的現場PK圖在網絡上得到病毒式傳播。相比「親密姐妹」,「和氣同行」人設好維持得多。然而網絡討論中對「塑料姐妹」的關注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影視劇中女性之間的爭鬥情節依然是網絡剪輯中的常見素材。
「親密姐妹」人設式微背後,是大眾話語體系對 「閨蜜」一詞一定程度污名化。有些人不相信女性之間存在「真友誼」,更樂於討論女性如何在相互比較與敏感虛榮的困局中虛與委蛇。這其實是一種「厭女」的體現,女性的特定行為在多重標準下被賦予了不同的解讀,如競爭被解釋為「心機」。而女性之間的友誼又被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文化解構,基於大量資源被男性控制的現實,女性缺乏公開的上升渠道,女性之間的競爭也難以脫離男性的身影。
然而真實的女性友誼並不一直與男性綁定,它既有溫情的一面,也有凜冽的一面。我們現在缺乏一種針對女性友誼的態度——無論「愛」也好,「嫉妒」也好,還是「焦慮」、「博弈」等女性之間洶湧的情感張力,都把它們當作一種「事實」,不將其視為弱點和嘲諷的對象,也不對美好和溫情做意識形態化的拔高。
「恩愛夫妻」:他只是短暫地愛了我一下
今年「恩愛夫妻」人設崩塌討論最廣的案例來自鄰國。「因進入倦怠期而變心的老公想要離婚,而我想要守住家庭。」 韓國女星具惠善在社交媒體上挽救婚姻的卑微姿態令粉絲震驚。
具惠善和安宰賢情濃之時,安宰賢說了不少動聽的情話:「結婚前想做一個帥氣的爸爸,現在想做一個帥氣的丈夫。」二人此前的綜藝採訪甜蜜不斷,吸納了不少CP粉。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具惠善後來發現,「他好像只是非常短暫地愛了我一下。」「XX只是短暫地XX一下」在此後的一段時間內成為網絡熱門句式,這場婚變一如過去的「且行且珍惜」,很快脫離事件本身,變成了玩梗遊戲。
具惠善和安宰賢
今年多個呈現夫妻形象的綜藝,讓「恩愛夫妻」人設充滿了我們的視野,《幸福三重奏》中的朗朗、吉娜,《做家務的男人》中的袁弘、張歆藝,《妻子的浪漫旅行》中的謝娜家庭和霍思燕家庭……現實中「撕」起來的戲碼也不遑多讓,宋慧喬、宋仲基離婚,李小璐、賈乃亮離婚,前幾天凌瀟肅的妻子唐一菲在微博大談當年姚晨凌瀟肅婚變自己不是所謂的「第三者」,讓有一定網齡的吃瓜網友,想起來那場社交媒體興起早期的婚變「羅生門」之究竟誰出軌。話說當年,姚、凌二人已經在商談離婚,卻還要在媒體面前說要補辦婚禮,帶着人設生活,總要言不由衷。
「恩愛夫妻」人設崩塌早已不鮮見,屏幕前的扮演真假幾何其實也無足輕重。喜歡看他們的人們,不過是在他們身上投射自己對於婚姻的美好設想,或者單純做個消遣。八卦之外,值得討論的是鏡頭照不到的一面——家務平等距離我們還有多久?目前的婚姻制度能否保障男女權益平等?「離婚冷靜期」該不該取消?普通人的生活當中,現代婚姻家庭制度,是否已經到了需要變革的時機?
「霸總上司」:我不要你覺得
「油膩霸總」黃曉明最近在綠洲上po了新圖,讓觀者驚覺:去了「油膩感」的HXM(網絡討論時常用藝人的名字縮寫),長得還挺好看。
截圖來自黃曉明綠洲賬號。
「油膩」不是這裡的討論重點,黃曉明的「霸總人設」在今年增加了新面向——霸總上司、「明學」創始人。《中餐廳》掀起的模仿熱潮猶然在目,一句「我不要你覺得,我只要我覺得」生動刻畫了上位者的自我膨脹和霸道專橫。該人設之所以被歸到「關係類」,在於它體現了一種不平等的上下關係。
與前文提到的人設不同,「明學」式的「霸總上司」人設,不是有意的虛假賣弄,而是真實的無意展現,也遭到了輿論的一致批評。不過比之真正的「霸道上位者」,黃曉明只能算作「初階」。現實中你大概也聽過「黃曉明算什麼,我爸(領導)比他厲害多了」之類的評語。這不僅說明了「明學」存在的廣泛性,也道出了很多人對此積怨已久卻無可奈何的處境。
《中餐廳》中,有一處情節耐人尋味。秦海璐在後廚繁忙、情緒不受控的時候,對新來的實習生頤指氣使,之後他們對她提及此事,她完全忘記自己竟然如此失態:「我不大明白,我怎麼會變成那樣?」現實生活中的「明學」,不是你有意識去反抗它就可以抵禦的。當上下級依然存在權力極差,溝通地位依然不平等,當組織運行的最終目的是組織本身的效率而非身處其中之人的幸福感,那麼受「明學」所苦的人,未來也將是「明學」的繼承者。用大量重複式的「網絡波普」對「明學」進行戲謔反抗,是人們面對難以改變現實、逞一時「嘴上之快」的無奈之舉。
04
人設類型之 「一反其道」
當「人設崩塌」已經成為當代娛樂工業的常見劇本,有人開始討論「安全人設」的可能性,即維護起來難度沒有那麼大,不像「學霸」「才子」人設需要有常年閱讀學習的底子,又和受眾有足夠的貼近性——比如「吃貨」人設,「傻白甜」人設。然而這種「建構人設」式的討論話語,反映了另外一重現實:
我們已經習慣了「人設遊戲」的存在,為了抵抗「人設崩塌」,採用的方法是讓遊戲更安全無誤地進行下去。
「維持人設」,對於看重粉絲的偶像型藝人已經成為一種職業道德。如今年遭到網絡群嘲的蔡徐坤,可能很多人到現在都還不能理解他的粉絲為什麼那麼願意為他花錢:他是一個相當敬業的「愛豆」,在粉絲面前維持形象堪稱滴水不漏。然而話語的變更帶來了另一重桎梏——表現「真性情」,也會被指「賣人設」。
在遵守遊戲規則的前提下,2019年有這樣一群人,用「一反其道」的方式嘗試突破人設。
反抗型:「反抗」與「崩塌」,只有一線之隔
男子偶像團體選秀節目《創造營》走出了「2G周震南」「8G夏之光」(2G即網速,二人均參與過李佳琦的直播,周震南不知包郵是什麼被戲稱活在「2G」時代),也短暫地帶火了他們的導師,尤其是以往以「乖乖虎」形象深入人心的蘇有朋,用一曲唱跳表演展現了反抗既定標籤的姿態。
將「反抗」作為今年人設標籤的,不止蘇有朋一人。以TFBOYS組合出道的王源,今年的行為一反他過去乖巧、陽光的「完美小孩」形象:吸煙照片登上微博熱搜,公開露面的造型偏向成熟。他在《我是唱作人》的舞台上演唱原創曲目《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因被歌詞觸動情緒崩潰中斷表演,被視作一次對「完美偶像」人設的反抗:「你說天塌下來你會陪我,可你又如何同感我寂寞。」
「小鮮肉偶像」的運營方,為了加強與粉絲的親近感,激發粉絲的保護欲,通常都會被塑造成單純可愛的完美少年,尤其近年來養成系偶像走紅,此類偶像被大量炮製。粉絲像「點菜」一樣選擇某款中意的類型,在運營方的操作下進行養成活動。而當這些少年偶像長大成人,重塑自我的內在驅動力勢必會讓他們進行反抗舉措。
然而「反抗人設」,最後也只會在整個人設遊戲中,被塑造為另一種人設。「反抗」與「崩塌」,有時只有一線之隔:展現出來的反抗姿態,必然也是受眾能接受的。王源曾在節目中說自己出道五六年從來沒有做過自己,此時寧靜回他,等你不火了再來說這句話。「真實的自己」雖然在價值上占優,但當它無法為公眾人物獲得名利,有多少人能堅持做到反抗到底呢?
自嘲型
當有人「黑」你,用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們啞口無言。答案是,自己「黑」自己。因《回家的誘惑》表情包在今年翻紅的「洪世賢」凌瀟肅,通過「自黑」為自己立起了戲謔語境下的「最清醒的渣男人設」。
電視劇《回家的誘惑》劇照。
還有一種做法如李誕。在以需要用觀點取勝的脫口秀節目和辯論節目中,李誕立起了「淺薄人設」。他的話語體系中沒有高級的字眼,說自己是一個「沒有觀點」的「淺薄」的人。在今年引發網絡熱議的「救畫還是救貓」的辯論中,他說自己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對方辯手想着「文明」和「理性」,李誕只想他自己。
《吐槽大會》第一季畫面。
從李誕的「淺薄人設」話題延伸開去,又要花很長的篇幅討論犬儒主義的孰是孰非。但就「人設」角度來看,李誕無疑是一個聰明的自我形象運營者,他沒有刻意去製造「宏大」的標籤,也沒有強調自我的「真實」,他沒有展現出全部的自我,卻依舊令人感受到了「真誠」。這一方面切中了倡導謙卑的社會文化體系下對人的評斷標準:擁有清醒的自我認知、不過分張揚自己;另一方面則體現了一個被各種「正向」標籤綁架的社會,對表演出來的「正能量」有多麼的疲憊。
自嘲型的人設,其實是在用放棄反抗的方式來表達「反抗」,其反抗邏輯基於一個去中心化的中介化世界中的普遍趨勢:既然受眾希望在本就與「真實」相去甚遠的世界裡看到「真實」,那你覺得什麼是「真實」,什麼就是「真實」。
05
我們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人設」
其實我們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人設」,只不過它們是一個組合。在家長面前,你是一個怎樣的孩子?在友人面前,你是一個怎樣的朋友?在下屬面前,你又是怎樣的一個上司?
真實的自我永遠都處在變動之中。人如何在互動中呈現自我,在哲學家、社會學家、心理學家那裡,是研究至今都沒有定論的議題。要談理論的話,能扯的又很多了。如哲學家馬丁·布伯在《我和你》中探討了「我-你」關係與「我-他」關係的區別。布伯認為,只有把與自己不同的人,也視為「自己」,視為「人」,打通與他們的接觸,才能真正地打破孤獨感。顯然,戴着人設面具的人們,在交往中並沒有打破對交往對象的客體化。
再如符號互動論代表學者戈夫曼的擬劇理論,社會是一個舞台,人是表演者,在互動過程中人們會按照常規的劇本來扮演自己的角色,沒錯,常規,人的很多行為其實沒什麼「個性」可言,我們受社會文化規則影響的程度,比你想的要大得多。比如他人對你說「你好」,你會反其道而行之回「你壞」嗎?所以人們帶着「人設」去交往也沒有絕對的錯處,它其實是一種「印象管理」。
但在當下的媒體社會,「人設」在普通生活交往範疇之外,成為一種吸金、吸流量的工具。因此而成功的案例不勝枚舉,因它而倒塌的鬧劇也不會隨着2019年的結束而終止。「人設」的走紅,是以全景媒體社會為基礎的,媒介的發達讓一個人有可能全方位展現在大眾面前。它其實是一種個體沒有辦法去抗拒的趨勢,不管大家再怎麼懷念過去,「形象產品」已經和創造出來的實際作品一樣,擁有了價值。
不是所有人設都能直接轉化為價值,所以「扮演」成為了常態。人設崩塌對很多粉絲來說,可能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情,曾經無比相信的「事實」本質是一種「表演」,確實需要時間去消化。但是你想啊,這世上除了你自己,誰能知道真實的你是什麼樣的呢?而在令人看不穿摸不透的社會中前行,把真實的自我隱藏在他人碎片化的印象背後,某種意義上講,是不是也是一件好事情?同理,對於「人設」的真實,在不涉及重要問題的前提下,沒有必要那麼較真。
身為新媒體編輯,每到新的人設崩塌討論成為大眾議題,討論它已經成為了一種職業要求。
但一年下來,跟過那麼多人設相關的選題,印象最深的並不是人設本身,而是人設背後更具有公共性的議題:如家暴行為如何在社會層面杜絕?婚姻制度有無更新的可能?日常生活中,我們如何與「明學」相處?以至於現在「角度清奇」地「吃瓜」已經成為習慣,「人設」塌就塌吧,本來人就是複雜而多面的,「人設崩塌」本身都有助於理解他複雜的真實個性。而相較於人設,背後的議題,才值得用嚴肅的態度對待。
2019年快要過去了,期待來年,還能與你「清奇而嚴肅地吃瓜」。
本文轉自新京報書評周刊 作者:榕小崧
本文編輯:張孜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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