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長假，跟着古人的足跡，一起去追尋愛情

10座城，

——中國的愛情地圖

人們總想給流傳至今的美好愛情

找到更堅固的佐證。

文字與傳說是不夠的，

最好是能「有一個地方」。

在那裡，有自古而來的山川河流、

園林花草、宮殿陵墓、故宅廟宇，

見證自古而來的愛情從最初到永恆的模樣。

在幅員遼闊的中國，由東北到華南，

每個地區都有幾個這樣的地方。

十一長假，不妨跟着國粹君一起，

走訪10座城市，在歷史的蛛絲馬跡里，

重訪中國古典愛情的發生現場，

勾勒一份屬於中國古典愛情的地圖。

任何一個朝代的都城裡，

都充滿了形形色色的人，

官員、遊俠、商賈、書生、賣藝者、小農等，

其中也不乏才子與佳人，

英雄與美人。

古都繁華的背景前，

每天都上演新的愛情，

無論悲喜，都濃墨重彩，鋪張華貴。

以長安為例，它是數朝古都，

其中最有影響的是唐朝，

很巧，這個朝代風氣開放，文字鼎盛。

所以我們看到了

「眉黛奪將春草色，

紅裙妒殺石榴花」。

也看到了

「三月三日天氣新，

長安水邊多麗人」。

與之相應的，是青年才俊們

來此求功名，唐代科舉中進士科最難考，

所以新科進士們

都要在曲江池舉行宴會，

且要在同科進士中

選取兩位最英俊的少年，

採摘名花裝點宴會場面，

稱為「探花使」。

他們所采之花，

要是不合大家心意，

就要被罰酒了，席上吟詩，

江郎才盡的也一樣要被罰，

這項使命自然是

由前來助興的歌姬們完成，

香艷兼風雅。

風氣的開放，為青年男女們的相遇

創造了無限可能，我們可以想像，

每一次的三月三女兒節，

每一場新科進士的曲江宴會，

都少不了四目相撞、

秋波暗送的經典畫面。

才子佳人之外，更被人們津津樂道的

總是帝王的愛情。

就像在華清宮中熙熙攘攘的遊人，

來此多半沖的是唐玄宗和楊玉環。

人們好奇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的美人與帝王

遊玩在何處，也好奇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的溫泉池子到底有多大。

更唏噓於白居易的《長恨歌》中，

唐玄宗與楊玉環在「七 夕」許過的心愿：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與長安的豐腴相比，

洛陽的愛情多了點

「消得人憔悴」的清瘦成分。

很多時候，它是作為陪都的形象

站在長安身邊。

白居易晚年在洛陽的生活是

「有堂有亭，有橋有船。有書有酒，有歌有弦」，

當然他沒有說可我們都知道的是，

除了這些，還有他那兩個著名小妾——

樊素的櫻桃口和小蠻的楊柳腰。

不過洛陽城裡更多的，

是悔教夫婿覓封侯的怨婦們。

據說在唐代，一個成功人士的樣板生活是：

五歲讀書，七歲作詩，

十五娶得洛陽豪門女，

十七長安城裡取功名，

宦海沉浮大半生後，再回到洛陽養老。

「洛陽才子他鄉老」，

洛陽的女子們只好

孤獨地度過自己的一生。

本來是比煙花還寂寞的事，

因為發生在洛陽，

讓人不免聯想到國色天香的牡丹，

這寂寞便顯得濃艷至極，

有些觸目驚心了。

中國的男女老少，誰沒聽說過

西湖的雨和雷峰塔下白娘子的淚？

傳說，白娘子和許仙就是

相識於西湖白堤東端的斷橋。

之後，才有了同船躲雨、

借傘定情乃至水漫金山的故事。

在杭州，除了與《白蛇傳》有關的斷橋，

西湖東南角某處，還有座與梁祝有關的長橋，

傳說是梁山伯與祝英台十八相送的地方。

長橋不長情意長，

梁山伯與祝英台在此惜別，

依依不捨地來回相送了十八里路。

祝英台打了十八個比喻，

暗示自己是女子，傾訴對梁山伯的愛意，

可梁山伯就是沒聽懂，

祝英台只好謊稱家有九妹，

為梁山伯做媒。

這個故事裡有一個細節頗受質疑：

祝英台怎麼可能女扮男裝

那麼久而不被發現？

其實這點倒是不必太過認真，

他們的故事發生在東晉，

當時的社會風氣很是柔靡。

「貌若好婦」是當時的人對美男的要求，

祝英台在書院很有可能不被懷疑，

反而備受歡迎，是大家

爭相結交的對象。

英台與梁山伯同窗三年，

應該是他們度過的最美好的時光。

在書院裡，沒有門第之見的隔閡，

沒有性別不同的尷尬，

他們像一對要好的兄弟一樣相處着。

也許在某一個夜晚，

英台約梁兄在月下談談學問，談談心事，

一陣雲飄過來，擋住月光，

她幾乎要說出自己是女兒身了，

但是雲又飄過，月亮露出來，

除了花影之外，周圍一片澄明，

她突然沒有了說的勇氣。

這樣的場景，

清澀純潔，又無限旖旎。

如果一個才子的愛情，

發生在長安，他可能是得意的，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此「花」的含義當然是非常豐富的。

而如果一個才子的風流美名，

是在江南被廣泛傳誦，

我們不得不懷疑，他是失意的。

首先是杜牧，官場失意，

只好轉戰情場，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很明顯，他並不完全享受這種

醉生夢死，溫香軟玉，還是惦記着

京城長安的冠蓋雲集的。

然後是柳永，早年也是遊學京都的，

但屢試不中，寫詞發泄一下鬱悶之情，

偏又傳到皇帝耳朵里。

一道「此人風流，且去填詞」的聖旨

斷送了柳永得意的可能性，

他只好出沒於青樓館院，

買花載酒，千金邀妓，

最終散盡家財，窮困潦倒，

死後還得由群妓出錢葬之。

不過幸好還有《牡丹亭》，

使江南在愛情地圖上仍然保留了

杏花春雨的美好色彩。

明代劇作家湯顯祖將《牡丹亭》裡的愛情

發生地放在了位於今江西省贛州市

大余縣的南安府衙後花園，

那裡有「亭台六七座，鞦韆一兩架。

繞的流觴曲水，面着太湖山石。

名花異草，委實華麗。」

南安（江蘇）太守的女兒杜麗娘，

夢中遊園，邂逅書生柳夢梅，

一見鍾情，醒來後相思成疾，

竟然香消玉隕。

嶺南才子柳夢梅赴試途中，

在南安逗留，無意中得到杜麗娘畫像，

傾心不已，日有所思，

畫中美人竟然入夢相見，

請求他將自己墳墓掘開，讓她還陽。

柳夢梅照做，最後果然娶得美人歸，

在日後的考試中，又榮登狀元。

他們的相遇很神奇，在同一座江南的花園裡

她幾年前在夢裡遇到他，

他卻是在幾年後通過畫像第一次見到他。

如果不是其中的愛情如此飽滿，

這件事會被歸到「亂神怪力」之中，

而不會被奉為經典愛情。

《牡丹亭》裡的愛情宣言，

能讓任何不純潔的情感汗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若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

皆非至情……」　　

同樣是發生在園林中的愛情，

在劇作家筆下，人鬼相戀尚能以圓滿結局，

真實的愛情卻每以生離死別告終。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

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

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1151 年春，浙江紹興，

南宋詩人陸游獨自遊覽沈園，

偶遇十年前在母命難違下

被迫休棄的原配妻子唐婉

和其改嫁後的丈夫趙士程。

唐婉徵得丈夫同意後，

差人給陸游送來酒菜，陸游心生悵然，

在沈園的牆上寫下這首《釵頭鳳》，

黯然離去。據說，唐婉看到這首詞，

也和了一首《釵頭鳳》，

並在這次相遇後不久憂鬱而終：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

難、難、難！人成各，

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

咽淚裝歡。瞞、瞞、瞞！」

陸游晚年隱居於故鄉，

曾一再重遊沈園，留下許多詩作。

如 67 歲時，陸游回憶

「四十年前，嘗題小闋壁間。

偶復一到，而園已三易主。」，

感嘆「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

75 歲時，唐婉「夢斷香消四十年」，

陸游猶吊遺蹤，感懷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84 歲時，陸游在辭世前一年春天，

又寫下「沈家園裡花如錦，

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

不堪幽夢太匆匆。」

可以說，因為陸游與唐婉，

紹興沈園才得以歷千年而名不衰，

成為紹興唯一保存至今的宋式園林。

中國歷史上，最著名才子才女夫婦——

李清照與趙明誠最美好的愛情生活，

是在男主人公的家鄉山東青州度過的。

夫妻二人都博聞強識，

經常在飯後賭某句話在哪本書哪一卷，

勝了的人才可以喝茶，

但是每每獲勝的人太過得意，

把茶覆在懷內，反而喝不到，

又被另一個調侃，閨房樂趣，笑語晏晏。

李清照在《金石錄後序》裡

追憶了那段生活後，加了一句「甘老是鄉矣」。

愛情在他們自己營造的

世外桃源里平淡真實地展開。

西南地區最著名的古典愛情故事，

屬於卓文君和司馬相如。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成都才子司馬相如在臨邛（今四川邛崍）富豪

卓王孫的酒宴上彈奏《鳳求凰》，

琴誘新寡在家的卓王孫之女卓文君，

並讓侍者轉達傾慕之情，

夜裡，文君就私奔相如，

兩人一道跑去成都。

相如家一貧如洗，在文君建議下，

他們又回到臨邛，開起酒店，

卓文君當壚賣酒，司馬相如洗滌酒器，

這對才子佳人

開的酒坊遠近聞名，門庭若市。

這令人想起香港著名專欄作家蔡瀾，

他有次在家裡請客，吃完飯後

女客人們主動洗碗，李嘉欣等

著名美人與亦舒等著名才女都在其中，

蔡瀾感慨：「場面豪華」。而我們知道，

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的組合里，

囊括了美人、才子、才女、帥哥、恩愛等

美好愛情的全部元素，

這個酒坊內的場面才是真正動人。

在今天的成都，有一條紀念

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仿古街「琴台路」

有人說這就是司馬相如彈琴處，

但從史書上看，文君故里，

即成都下轄縣級市邛崍，更可能是

相如與文君初遇的地方。

那裡的文君街上有口古井「文君井」，

相傳是卓文君取水釀酒之地。

1957 年，郭沫若曾為此井題名。

故事的後來，司馬相如後來有意納妾，

卓文君作《白頭吟》要與其斷絕關係，

相如於是回心轉意。

詩中有這樣的句子：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在安徽，楚霸王項羽英雄末路，

於四面楚歌中驚起，慷慨悲歌：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後人推斷，虞姬隨後為不拖累項羽

自刎於楚營，霸王別姬的故事由此流傳。

南宋地理志《方輿勝覽》中

寫到虞姬冢的情況，說相傳定遠葬其首，

靈璧葬其身。

如今，位於安徽省宿州市

靈璧縣的虞姬墓已建成國家 4A 級景區，

位於滁州市定遠縣的虞姬墓消息則少得多，

可以一提的是蘇軾在此

留下了《濠州七絕》中的《虞姬墓》。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

中國文學史上著名長篇敘事詩

《孔雀東南飛》的故事也發生在安徽。

東漢廬江府小吏焦仲卿與妻子劉蘭芝

在焦母干涉下被迫分手，

但仍發誓永不相負。

劉蘭芝後被兄長許配他人，

無奈之下，兩人作出

「黃泉下相見，勿違今日言！」的約定，

一個舉身赴清池，一個自掛東南枝。

今天，安徽的潛山縣、懷寧縣等

漢代廬江郡所轄地，都存有不少

與焦劉二人相關的痕跡。

懷寧縣有古鎮小吏港，

縣誌稱「以漢廬江小吏焦仲卿得名。」

鎮中還有始建於唐，紀念焦劉愛情的孔雀台。

小吏港西岸，一河之隔，

是潛山縣的焦家畈，

當地人說那是焦仲卿的故鄉。

有些人，在告別之後迅速的遺忘，

很快投入下一次感情，比如元稹，

與自己在赴試途中

偶遇且以身相許的姑娘告別之後，

在京城娶了官家之女韋叢。

妻子去世寫完哀悼詩

表示終生不娶不久，又和名妓薛濤相戀。

告別薛濤後到浙東任職，

剛要派人到四川去迎接薛濤時，

又認識了年輕貌美的劉采春，

有了新歡，自然將舊愛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但他的「愛情」歷程並未就此結束，

之後又納妾安氏，娶妻裴氏，

並有緋聞女友無數。

他這一生，堪稱閱女無數，

更可恨的是，他每次和一任女友告別，

都能把惜別詩寫得百轉千回，

令人斷腸。

高調地「相愛」，高調地離別，

高調地傷悲，竟然成了唐代

最早的大量寫作愛情詩的詩人。

好在還有一些人，

保持了對愛情的忠貞，

他們或許不是刻意追求感情的忠貞，

但是經歷過真正刻骨的相愛之後，

又怎麼能夠迅速投入另外一段感情？

見到過巫山的雲之後，又怎麼能對

其他地方的雲霧產生讚嘆之情？

總有一些人，告別之後

不停地望着對方所在的方向，

所以才有了讓愛情永恆的巫山望夫石。

時光悠悠，我們早已不能

清晰勾畫歷史與傳說的確切起源

和真實與虛幻的確鑿邊界。

風流依舊，那些最古典的愛情的火光

卻能穿越時空，照亮今朝。

山水不言，建築不語，

但屬於古典愛情的老地方，

都依然有人來人往，只因這裡的一草一木

一磚一瓦都有故事，

只因人們都還嚮往最真摯的愛情。

十一長假，不妨跟着古人的足跡，

一起去追尋愛情。

如果你的家鄉，或熟悉的城市，

也有美好浪漫的故事發生，

記得留言，分享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