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凌晨六點接到一個電話，話筒那邊傳來低沉的聲音：「丫頭，我今天結婚。」

我半睡半醒的狀態，迷糊中聲音有些激動的問：「什麼啊？」

聽筒那邊笑了，笑得有點苦澀，良久沒有聲音。

我把頭伸出被窩，看了一下手機，沒有號，打電話的人是誰，我怎麼一下子想不起來，此人幹嘛要把號碼隱藏起來？

我笑了笑問：「你是說你要結婚！和誰啊？」我企圖從這人的結婚對象對得知這人是誰。

「你不認識，不是我們村的。知道我結婚，你會激動，我也就滿足了，至少我也沒那麼差勁啊，呵呵！」還是那麼乾澀的笑聲。

村里，他一說村里，我就知道他是誰了。整個村，永遠只有他可以神通廣大的知道我在哪裡，我的手機又換成了什麼號。我從來不去追問他為什麼會知道我的號碼，反正知都知道了，追問也沒有實際意義。何況這些年，他除了偶爾會去找我爸媽拉拉家長，炫耀一下他的成功，害我被媽媽嘮叨一兩天，也沒給我帶來什麼煩惱，甚至還小小的滿足着我的虛榮心。

「呵呵。」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沒有解釋自己的激動並不是因為他要結婚了，而是根本沒睡醒，潛意識的行為。有時候解釋是多於的，有時候過多的解釋會成為一種傷害，倒不如選擇沉默和一笑而過，就像現在。

「丫頭，你沒什麼要說的嗎？」電話那邊一陣沉默之後，終於有了聲音。

「哦，有，好多呢？我說下去的話，會耽誤你接新娘子的時間，所以，等下次回去的時候，找你和娘子一起說，說個三天三夜，你們倆打瞌睡了，我還在說，你可得準備好水，冷天的話，要溫開水，夏天的話要純淨水！」一大清早，說這麼多話，還真有點累，腦袋雖是清醒狀態，上下眼皮卻依然恩愛地靠在一起。

「行，我會準備好的，冬天我買窩爐去澆水，夏天我包一個賣水點。」

「呵，也用不了這麼多，行，去接新娘子啦，別讓新娘等太久，讓女人等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我決定暫停這次聊天。

「你忘了說一句話，是不是說不出口。」

「啊，什麼話？」我愣了一下，聲音聽起來有點大，把室友都吵醒了，我抱歉地沖室友笑了笑，室友轉個身，繼續睡。

「你沒說恭喜。」

「哦，是的，是的，差點都忘了，祝你們新婚幸福，百年好合，感情天天升溫，笑聲傳四面八方，快樂在房間裡打轉轉，還有早生寶寶，寶寶聰明可愛，健康成長。」我只想到這麼多祝福的話，就一口氣樂呵呵地把它說完了。

「嗯，謝謝，祝你也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有些東西忘了吧，找一個實際點的好好過日子，一山守着一山，是山才可以做的事情。」那邊的聲音更加低沉，甚至有一些些的失落。

「好，我會努力的，以後再聊。」聽到那邊說完再見，掛電話的聲音之後，我把手機扔在床上，爬起來，走到陽台，有點涼。

結婚了，他也結婚了。

那個我三歲就帶着我下河洗澡而害我被下不許去河邊玩耍禁止令的人；那個在我三歲就教我怎麼找泥鰍的人；那個在我四歲就帶我上山打豬食，在豬食不多的情況下教我用小木棒將背簍下面給彈起來，把豬食放在上面堆得高高的，引來全村人誇獎的人；那個偷柴刀帶我上山砍柴的人；那人在我五歲帶我上學，帶我偷人家黃瓜放在書包裡帶學校去吃的人；那個教我用砍柴的刀在放牛娃必經的小道挖洞鋪草的人；那個總是愛罵我笨，嚇唬我在教室門口等他放學，卻在別的同學罵我，嚇我時，和人家打架的人；那個在下雨天多帶一把傘，在天涼時跑回家給我拿衣服的人；那個最愛敲我頭，在我問一堆為什麼時，用眼睛瞪我的人；那個我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面，嫌我煩，卻在我走親戚時，到處找我的人；那個說服我媽把我轉入重點小學，以方便陪他上下學的人；那個在媽媽去走親戚的時候，會講鬼故事嚇我哭了，然後又和一起搬凳子把門給堵起來的人。

那個在我十二歲搬離村子，揮着手說，走了好走了好，卻在第二年就轉入我所就讀學校的人；那個在我畢業時說服媽媽讓我和他讀同一所學校的人；那個在他畢業時對我說，不准找男朋友，男人沒幾個好東西的人。

那個在我畢業後，陪我一起說服媽媽讓我南上的人；那個神通廣大，隨時隨地都可以聯繫得上我的人；那個喜歡在我父母面前炫耀自己的人；那個在我失戀時，第一時間打來電話損我有近視眼，吃菜不吃油，眼睛不夠亮的人；……

那個幾乎和我擁有同樣成長軋跡，卻比我成熟穩重、成功的人，要結婚了，好好經營自己的幸福。　　

呵，忘了告訴他：一山守候一山是山才可以做得到的事情這道理，我早就明白了。我現在是在攀登，尋找，而不是守候，山的高度，不是我守候就可以登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