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成長：比張愛玲更傳奇的，是她媽

20世紀20年代，是新舊思想交替的時代，每個人都留下了自己的故事，但只有極少數人的故事，能夠一直被傳述。有這樣一個女人，奔赴異國他鄉，只為了心中的詩和遠方。

她叫黃逸梵。

提起張愛玲，相信大多數都不會陌生，那個與「民國賈寶玉」胡蘭成有過糾葛的女人，那個總愛寫月亮的才女，那個最終孤獨地死在美國的女人。黃逸梵就是張愛玲的母親。

出身名門，被束之高閣庭院

黃逸梵原名黃素瓊，她的祖父是清末首任長江師提督黃翼升。

黃翼升之子黃宗炎去廣西赴任不到一年便染瘴氣而亡。家中無子，孩子將決定家產的分配，在一雙雙緊盯着的眼睛下，1896年，黃宗炎的姨太太生下龍鳳胎，那個女孩就取名黃素瓊。

與其他女孩不同的是，她生來就在富庶的家庭，不愁吃穿。但她同樣要經歷纏足之痛，那雙健康的雙腳被扭曲、被裹藏在白布之下。她所要承受的不只是足部骨骼被硬生生拗折的疼痛，更是那個年代對女性的一種約束——女性必須是柔弱的、順服的。

被傳統守舊的文化薰陶着，素瓊卻很崇尚西式教育。纏足大概是一生之痛，所以她渴望不停地行走。

黃逸梵

或許是骨子裡帶有的湖南血統，湖南人就是膽子大、步子大，走得比別人遠，做得比別人多。她對新鮮事物充滿了好奇心與接納，嚮往遠方的一切。

一雙金蓮，走遍千山萬水，她不僅去學了滑雪，還拜了師傅學油畫，和徐悲鴻、蔣碧薇這些社會名流都很熟識。

嫁於豪門，選擇出國，再返再離

1915年，在她19歲這年，黃素瓊與張志沂結婚，這段婚姻在當時被人們稱羨為「金童玉女」，畢竟兩個人門當戶對，才貌也般配。

張志沂學過一些英語，在1922年任天津津府鐵路局英文秘書，他也曾教過妻子，從英文字母到簡單的單詞。夫妻二人，一個小意溫柔，一個耐心教導。素瓊因為眉毛比較濃密，所以常常需要修理，張志沂也為她做過這些瑣事，「畫眉深淺入時無」，夫妻二人也有過甜蜜時光。

但是黃素瓊漸漸察覺到他們思想的不合，張志沂傳統守舊，或許是承祖蔭，骨子裡還是浸透着封建守舊的思想。作為那個時代的新女性，儘管她不甘屈居深閨宅院，卻又難以逃離。

1924年，適逢張志沂的妹妹要出國留學，她藉口小姑子需要監護人便與其偕同出國，拋下了自己年幼的兩個孩子。

張愛玲和她的弟弟張子靜

出國後，素瓊便將名字改成了黃逸梵，奔向了她所嚮往的詩和遠方。

但在張志沂寄了一張照片附帶七言絕句之後，或許是被打動，或許還是對家庭有留念，她又再次回國。但這不過重蹈覆轍，丈夫不僅狎妓，還開始抽鴉片，無法忍受這一切的她提出了離婚。

她成為了民國時期第一個主動提出離婚的女性，張志沂多番挽留，她卻只是說：「我的心已經木得像一塊石頭」。

她徹底逃離了那座庭院，逃離了思想與她相悖的丈夫，但同時也在慢慢失去這個家庭，失去自己的孩子。得與失，或許只有當事人心裡才能做一個評估。

孤獨殞命，半生自由與孤獨相伴

逸梵是這樣一個驕矜疏離又不近人情的人，離婚之後，她也在張愛玲的教育學習上下了一番功夫，對於兒子張子靜卻近乎不聞不問。

但其實對於女兒張愛玲，她也沒有投入太多的愛，後人對她們倆的關係，用「母女劫」這個詞語來概括。

張愛玲的作品《小團圓》裡有個叫蕊秋的角色就是以母親為原型的，黃逸梵對於張愛玲的思想性格塑造其實是有很大影響的，張愛玲小時候既受到傳統觀念的教育，也有母親西式理念的薰陶。

儘管黃逸梵追求西式思想、女性獨立，但是她的餘生，卻還是靠變賣家產的古董來討生活。或許自小豐衣足食的人都從未缺錢，因此對金錢帶有輕視感，而多數人會為這份輕視付出代價。逸梵與胞弟成為偌大家產的唯二繼承人，她的餘生，也是依靠那些古董才能與自由相擁。

媒體人「藍小姐與黃小姐」這樣描述逸梵的生活：

「她後半生一直在做各種人的女朋友，卻從沒有處心積慮想要嫁給誰，一是因為錢多，也防着男人；二是因為『自傲』，她不差飯票，她就是自己的飯票。」

黃逸梵需要男人的喜歡來找尋自己的存在感和價值感，但是她卻不再為任何一個男人停留。這一生所為，不過是自由奔走。

1957年9月，黃逸梵在英國陰冷潮濕的地下室病痛離世，享年61歲。

生病期間她也曾數次寫信希望女兒能去看她，但是當時的張愛玲自顧不暇，連一張機票錢都買不起，只寄去了薄薄的一百美元。

她便在病痛中孤獨殞命。

自由或許總與孤獨相伴，人只有失了牽絆，才能自由，而沒有了牽絆，便是孑然一身。

一個女人的一生怎麼過才算值得呢？

黃逸梵突破了婚姻和家庭的枷鎖去追尋自己渴求的自由，但她與女兒兒子的關係都陷入窘迫，這麼多年母愛的缺失並不會讓他們輕易原諒這個冷情的母親。在她晚年被病痛折磨時，也未曾求助友人或是投奔女兒。

她所選擇的這條自由的路到底值不值得，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又或許，她自己也不清楚，得與失總是相伴。

但我們可以知道的是，那個站在輪船上迎着海風，自信大方的，對未來充滿憧憬與嚮往的女人。於當時的她而言，這都是值得的。

輪船上拍照的黃逸梵

黃逸梵被稱為民國第一個「出走的娜拉」，娜拉是易卜生《玩偶之家》的主人公，這個詞語用來形容那些反抗丈夫的家庭專制，追求自己獨立人格和幸福的女人。

魯迅曾經在談過娜拉出走後會怎樣，他認為一個新式的女性走出家庭後卻無法獨立生存，只能有兩個結果，「要麼墮落，要麼回來」。

人生最苦痛的是夢醒了發現無路可走。

黃逸梵就比較幸運了，因為她擁有豐厚的家產，支撐她去追尋詩與遠方。所以夢裡夢外，她始終有路前行，奔赴萬水千山。

不管是選擇什麼樣的人生，如果自己不後悔，那便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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