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這是徐敏在這家公司工作的第十個年頭。
不論是單看能力還是論資排輩,她原本也該升職當個小中層了。
可偏偏這公司是個老闆一手遮天的私人企業,兒子大學一畢業,就以鍛煉為由,空降了徐敏所在的企劃部,成為了她的頂頭上司。
如果是個不務正業的"太子爺"倒也還好,至少糊弄糊弄,這日子也還算過得去。可這位每天上班遲到下班早退,總是穿着辣眼睛的"夏威夷衫"的"太子爺",卻並不像他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敏姐早。"
"早。"
早上8點40分,徐敏準時到達公司。原本微笑着向大家打招呼的表情,在看到"太子爺"毫不顧忌地坐在自己工位上的瞬間便恢復了冷漠。
"齊總,這是我的工位。"徐敏壓抑着怒火,一字一句地說。
"我知道。"他指了指工位上的銘牌,笑容滿面地看向徐敏,"我在等你。"
如果是一位正常的上司,這個時候的"我在等你",大概率意味着"我在等你的工作匯報"。可徐敏很清楚,眼前的男人口中的"我在等你",絕不是那麼簡單的意思。
她咬了咬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着這位難搞的頂頭上司齊梓洛先生最擅長的可不就是說話說一半,讓人捉摸不透。
"齊總如果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吩咐,上班後我立刻就去您辦公室。但是現在還沒有到上班時間,您能給我點時間和空間,讓我吃個早飯麼?"
"當然沒問題。"齊梓洛笑着站了起來,順便拎起放在徐敏桌上的一盒沙拉,"吃點沙拉,降火。"
徐敏接過那個小小的紙盒子,努力忍住自己滿腔的怒意才沒有把手裡的東西扔到他身上去。
在自己的工位上啃了一個熱乎乎的包子，又平復了好一會兒的心情，才終於磨磨蹭蹭去了齊梓洛的辦公室。——臨走的時候還順便把老闆送的沙拉扔進了垃圾桶。
「齊總。」徐敏敲了敲門，也不等裡面的人回應就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果不其然，不久之前還在自己的工位上無比「囂張」的二世祖，此刻正窩在沙發上，睡得正香。身上搭着老闆才會買的奢侈品牌的羊絨毯，熟睡的模樣倒是終於少了幾分紈絝，看起來柔軟了許多。
只看他的眉眼，徐敏總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他不過是個23歲的「小男生」。
徐敏進來的動靜不小，但是齊梓洛沒有半點要醒來的跡象。她站在旁邊看了幾分鐘，正準備先回去幹活……
「你幹嘛去？」
要不是齊梓洛的聲音里還帶着濃濃的睡意，徐敏都要以為他其實一直都在裝睡了。
「工作。我還有很多活兒。」
跟你這個大少爺不一樣。
「照顧我也是你的活兒。」齊梓洛伸了個懶腰，神色迷茫地站起來，直接大步走到徐敏跟前給了她一個結實到過分的「熊抱」。
徐敏覺得，齊梓洛的家裡一定有一隻巨大的抱枕。不然怎麼會動作如此熟練。
「齊總……」
「噓……」齊梓洛不滿地打斷徐敏，「叫我洛洛。」
「…洛洛。」徐敏不情不願地叫出這個親昵的名字，在心跳加速前推開了齊梓洛，「我得去工作了。」
「哦。」齊梓洛終於不再糾纏，伸手捏了捏徐敏的臉頰，在她殺人的目光中乖乖鬆手，「去吧去吧~」
「今晚我想吃肉蟹煲，敏敏。」
徐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讓她窒息的辦公室。
2
徐敏和齊梓洛的「孽緣」開始於十二年前。
彼時徐敏是大三的學生，成績優異，暑假被介紹去了齊家打工。
至於工作內容，就是給齊家那位調皮搗蛋的少爺當家庭教師，讓他能順利小學畢業，進入中學。
當徐敏抱着「小學畢業有什麼困難」的想法來到齊家，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學生是一個連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全的超級學渣。
除此之外，齊梓洛小朋友最大的愛好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捉弄自己的每一任家庭教師。扔蜘蛛、潑水，在茶水裡面加鹽…他把握着噁心人，但是又不會太過分的「分寸」，氣走了一任又一任的家庭教師。
直到遇上徐敏這個「硬骨頭」。
「梓洛，這是你的新老師，徐老師。小徐，這是我兒子齊梓洛。」
齊梓洛的母親是一位說話溫溫柔柔的大家閨秀，大概平日裡也不怎麼管束孩子，看着齊梓洛坐在自己身旁一臉不開心地踢着桌子，也沒有出聲制止。
「你好，梓洛。」徐敏也不是個喜歡熱臉貼冷屁股的人，面對齊梓洛這樣看不起人的態度，她的態度也多了幾分冷漠，「我是徐敏。」
「小徐，梓洛有些調皮，要你多費心了。我跟他爸爸都沒有太高要求，他能夠平安畢業考上中學就行了。」
言下之意就是讓徐敏不要為了提高齊梓洛的成績做出什麼強烈的手段。
能夠讓齊梓洛的成績過得去就行。
「明白。」
徐敏也不樂意做哪些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乾脆地應了下來。
然而兩個小時候，徐敏看着摸底卷子上齊梓洛亂七八糟的答案，對這個得意洋洋地縮在房間角落裡玩遊戲的小孩第一次生出了一絲怒氣。
「梓洛，你過來。」
齊梓洛沒有抬頭，也沒有理徐敏。
徐敏又盯着齊梓洛看了足足幾分鐘，發現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遊戲結束了一局又開始了下一局，絲毫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她看了看時間，想起齊夫人說過這個點要出門，深呼吸地幾次之後，終於鼓起勇氣站起來，直接衝到了還在玩遊戲的少年跟前，一把搶過了他的遊戲機。
關機，扔進了自己的背包里。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向來橫行霸道的齊梓洛竟然沒能反應過來：「你幹了什麼？」
「在你考試及格之前，不准玩遊戲。」
「你還給我！誰允許你搶我的遊戲機的！？」十一歲的少年，個頭還沒有開始瘋長，加上徐敏本就有170，放在此刻的齊梓洛跟前，竟然讓他感覺到了威壓。
「你要是打得過我，就來搶。」徐敏勾起嘴角，一臉玩味地看着少年看似兇巴巴其實有些心生退意的模樣，篤定地說，「或者，你也可以選擇第二種方式，考試及格了，我就還給你。」
「你，你這樣對我，我媽不會放過你的！」齊梓洛衝出房間去找媽媽了。
徐敏則不疾不徐地打開手機，撥通了齊夫人的電話：
「您好，齊夫人。」
「小徐，有事嗎？梓洛他上課怎麼樣？」
「齊夫人，我相信在我之前您應該請過不少家庭教師了。但是一直沒有見到起色對嗎？」
「…是的。」
「我知道您疼愛兒子，捨不得他受委屈。可以現在梓洛的狀況，小學畢業恐怕都很困難。我知道以您的家庭實力，要一直養着他也沒有問題，但我相信您也更願意梓洛能有一個更好的將來。而這第一步如果邁不好，他之後的人生要想再重新開始就會非常吃力。」
「我明白，只是那孩子小時候身體一直不太好，沒能有個健全的童年，我總想着……」
「齊夫人，我不要求您完全站在我這邊，只希望您給我一些時間。在梓洛下一次考試前，您能夠不干涉我的教學方式，讓我試試看。如果到時候梓洛的成績依然毫無起色，或是您仍然不滿意，我立刻離開。」
齊夫人為兒子找過很多家庭教師，徐敏是第一個這麼跟她「談條件」的。雖然聽起來很是刺耳，但齊夫人在無數次的失敗之後，對兒子的表現愈發絕望，終究還是願意試一試了。
「…好。」
熊孩子齊梓洛大概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又高又瘦的「女人」，就這樣輕輕鬆鬆說服了母親不說，還非常「陰險」地揍了自己一頓。
雖然沒留下什麼淤青，但是齊大少爺的背可是痛了整整一周。每天在徐敏的注視下寫作業的時候，都覺得自己被打的地方隱隱作痛。
徐敏知道熊孩子對自己充滿了不甘和埋怨，但齊梓洛倒也不是那種性本惡的孩子，就是典型地被溺愛過了頭，欺軟怕硬的男孩子。所以她揍的這一次，有一半的原因是齊梓洛撕碎了她準備的學習資料，還有一半的原因是……讓齊梓洛消停消停，乖乖聽話。
至於齊大少爺為什麼會腰酸背痛了一整周，單純是因為他一天到晚窩在房間裡打遊戲，缺乏鍛煉的「宅男病」。
兩周之後，齊梓洛在所有期中考試及格了。
徐敏看着一臉忐忑的齊梓洛，拿出了自己準備好的禮物——一支鋼筆。
「恭喜你。」
似乎沒有想到徐敏竟然會給自己禮物，雖然接過了禮物，齊梓洛卻並沒有什麼開心的表情。「我……」
「拿着吧。薪水也是你家出的，就當借花獻佛了。」
齊梓洛這時候才想起，母親曾經提起過徐敏的家境並不好，接下這份家教的工作也是為了補貼家用。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沒有說出口。
那也是年少的齊梓洛在之後的時光里常常會回想起來的時光。
第一次有人送他禮物，是因為認可他的努力。
3
晚上7點，辦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徐敏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膀和手臂，看着不遠處那個依然亮着燈的辦公室，默默嘆了口氣。
她拿出手機對那個已經微信轟炸了自己快一個小時的男人發了條消息，然後收拾東西，火速下班了。
又過了五分鐘，部門經理辦公室里那位已經百無聊賴等了一個小時的大少爺，也懶懶散散地推開門走了出來。對依然在埋頭苦幹的年輕員工視若無睹，自顧自地哼着小曲離開了。
還沒到家，齊梓洛就收到了500塊錢的親密付使用提示。他看了看支付場景顯示的是自家附近的進口超市，於是又繞路去了超市。
徐敏提着大包小包，正站在超市門口準備打車，齊梓洛就開着他那輛騷包到不行的大紅色賓利停在了自己跟前。
「上車。」
徐敏這一次沒有再拒絕，把東西一股腦地扔進後備箱之後，乖乖上了車。
「難得今天不拒絕我。」齊梓洛陰陽怪氣地說着，伸手一把扯掉了徐敏扎着馬尾的發圈。
徐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今天東西多，不想等那麼久打車。」
齊梓洛也並不生氣，反而心情很好地吹了個口哨：「回家啦！」
徐敏跟着齊梓洛回到了他的「豪宅」，然後熟悉地走進了廚房，洗手、準備開始收拾晚餐的食材。
齊梓洛像個跟屁蟲似地也竄進了廚房，乖乖站在旁邊等候被「布置工作」。
「幫我把菜洗了。」
「得嘞！」
徐敏總是在這個時候，能夠在這個男人的模樣中，看到當年那個讓自己頭疼的小男孩的影子。
她暗暗嘆了口氣，強迫自己專注在手頭的料理上，努力不去想和齊梓洛重逢的這一年多以來發生的種種。
可有的人偏偏不讓她如意。
好不容易所有菜都下了鍋，等着煮好就可以開吃了，徐敏站在灶台前愣愣地發神。一雙手臂猛地從身後環住了她的腰，男人的氣息湊到徐敏耳邊，發出讓她難以抗拒的邀請：
「敏敏，我餓了。」
「再等……半個小時。」
「哦，那先吃你。」
徐敏每次躺在齊梓洛家裡主臥的那張巨大的king size的床上的時候，總是會回想起十二年前那個哄着齊梓洛小朋友睡覺的夜晚。
那個時候他們都心無雜念。
一個只是因為父母不在，有些害怕，不敢一個人入睡。
一個只是出於憐惜。
她哪裡會想到，當年那個小動物一樣偶爾叛逆偶爾乖巧的男孩，會成長成這麼一個成熟，並且讓她無力抵抗的模樣。
「齊梓洛……」
「敏敏，叫我洛洛。」
他總是對這個稱呼格外執着。
「……洛洛。」
而她，似乎也總是拗不過他的。
4
就像許多青春期的少年少女都曾經對學校里的年輕老師有過怦然心動，齊梓洛對於喜歡徐敏這件事情，並沒有感覺到多大奇怪。
他聽見過班上的男生談論那些來實習的女老師多麼漂亮，也看見過班上的女生給新來的男老師送一些小禮物。
齊梓洛以為，他對徐敏的好感，也是這樣的情愫。
不多不少。會偶爾想起，但是又很快會被別的瑣事淹沒覆蓋。
徐敏的輔導，也在齊梓洛初一的那個夏天結束了。她即將畢業，準備去外地工作。
臨行前，齊夫人為了感謝這個幫助自己兒子考上初中的女孩子，親自做了一桌子菜為她送行。「敏敏，這兩年謝謝你。我們家這個討厭鬼，要是沒有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鬼混呢。」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徐敏笑着說，「洛洛是個很聰明的孩子。這話雖然不應該我來說，但是我覺得比起批評，他更需要的是鼓勵。齊夫人您望子成龍的心態我能夠理解，大部分父母也都有這樣的心態，但是對於洛洛來說，這可能會造成過度的負擔。」
齊夫人靜靜地看着徐敏，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再多相信一些洛洛吧，他可以做的很好的。」
躲在門外偷聽的齊梓洛，聽着徐敏的話，覺得心裡酸酸的。
她從來不會叫自己「洛洛」，每次都是冷冰冰的「齊梓洛」。
她從來不會因為自己偶爾的失敗而責備自己，總是鼓勵他下次再努力些。
她講課的時候很認真，發現他走神的時候會輕輕用筆尖敲敲他的腦袋，然後不厭其煩地再講上一遍又一遍，直到確認他真的聽懂了。
徐敏算不上耐心特別好的人，但是在面對齊梓洛的時候，她總是直話直說。
齊夫人並不知道，偶爾在徐敏和齊梓洛都不在學習狀態的時候，她也會允許齊梓洛玩上一小會兒遊戲。自己則在一旁看上一會兒小說，直到齊梓洛因為沒有人搭理自己，也湊過來偷看徐敏到底再看什麼。
「小孩子別看這些。」徐敏總是慌慌張張地合上書本，動作飛快地把小說塞進書包里。
齊梓洛後來曾經趁着徐敏出去拿東西的時候翻過，那是一本爛俗狗血的言情小說。
和他印象里的「徐老師」完全無法聯繫在一起。
「我明白。其實…我也清楚，對梓洛他期待太高，他可能會承受不住。但是我們家的情況…他爸爸幾乎不着家，我就是擔心，以後要是冒出來些烏七八糟的人跟他爭家產……」齊夫人隱晦地說道，「我希望，他至少不要被人欺負了去。」
徐敏點點頭，暗暗壓下心底的驚訝。
「不說這個了。敏敏，你要一個人去外地工作，勇氣可嘉，可人生地不熟的，總會遇到些棘手的事情。我有個老朋友的孩子也在那裡工作，過得還不錯，有些人脈。我跟他打了招呼，你去了跟他聯繫上，也好有個照應。」
「…謝謝您。」
「不用客氣。小伙子年紀輕輕事業有成，如果你們能湊成好事，我也會很開心的。」
「我還不着急……」徐敏沒想到齊夫人還打着這個主意，有些窘迫地解釋道。
「沒關係，年輕人，交個朋友也好。」
「媽，我回來了。」
聽到這裡，齊梓洛終於忍不住推開門走了進去。
「梓洛回來啦，快去洗洗手，準備吃飯了。」齊夫人笑着說，「今天給你徐老師送行。」
「哦。」
徐敏沖他點點頭，見齊梓洛一副氣沖沖的模樣，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多問。
這頓飯徐敏和齊夫人吃得很開心。齊梓洛卻始終悶悶不樂的。
他原以為自己會開心，終於沒有家庭教師束縛自己了，以後放學回家可以回到天天打遊戲的狀態。可沒想到，腦子裡卻不斷回放着剛剛母親要給徐敏介紹對象的話語，和那本被徐敏偷偷藏起來，不准自己看的小說。
她是個成年人，戀愛結婚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齊梓洛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越來越煩躁。
直到這頓讓他無比難受的晚餐終於結束，齊夫人讓他去送送徐敏，他才覺得那股子讓自己覺得難受的氣息微微好轉。
初夏的傍晚，太陽落山不久，還能隱約看到些晚霞的色彩。
齊梓洛站在家門口，看着眼前依然比自己高了快十公分的女人，淡淡的妝容讓她愈發地不像當初那個「揍」過自己的暴力家庭教師了。
「齊梓洛，好好學習，不要讓你媽媽擔心。」徐敏想了想，似乎也只能這樣囑咐他。
「你為什麼不叫我洛洛了？」齊梓洛忍不住反問道。
徐敏愣了愣，似乎沒想到他聽到了自己背後對他的稱呼，有些無奈地解釋道：「這不是怕你不願意嘛。」
「我沒有不願意！」
「嗯？」
「我…願意的。你可以叫我洛洛。」齊梓洛越說越小聲，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甚至已經聽不太清他究竟在說什麼了。
徐敏下意識地靠近齊梓洛，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少年卻一把抱住她，下巴重重地撞在了徐敏的肩膀上。
徐敏猶豫了一瞬，沒有推開他。
「我走了，洛洛。下次見。」
徐敏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背，語氣輕柔地說。
齊梓洛看着徐敏慢慢離開的背影，少年的心跳如雷，不過剎那的擁抱，卻讓他不願意放開。
「…只有你能叫我洛洛。」他喃喃地重複着剛剛那句除了自己沒人聽到的話，突然明白，這或許就是失戀的感覺。
又苦又澀。
讓他只想回到過去。
5
早上6點半，徐敏的生物鐘讓她準時在鬧鐘響起前五分鐘醒來。她半眯着眼睛，下意識地摸索着枕邊的手機。意識慢慢回籠，她感覺到了纏在自己腰上的那雙手臂和耳後熟悉又陌生的呼吸。
對方還睡得很沉。
她睜開眼，像是第一次來到這個房間一樣打量了一番這個屬於齊梓洛的臥室，又一次感覺到了窒息。
又來了，那種溺水的感覺。
她像是被迫扔進水塘里的，掙扎着的陸地生物。
死亡的威脅一次次衝擊着她脆弱的神經，直到她放棄掙扎，徹底被淹沒。
徐敏有一次睡了過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手機的鬧鈴聲響過，又被身旁的男人按掉了。
再一次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的九點。
已經沒有了對遲到的恐慌，徐敏反而不緊不慢地挪開齊梓洛的手臂，去浴室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然後就着冰箱裡自己幾天前買的麵包喝了一大杯黑咖啡，才神清氣爽地走到臥室叫醒還在賴床的齊大少爺。
「我先去上班了。你也該起了。」
齊梓洛眨眨眼，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在說什麼，拉着徐敏不讓她走。
「不坐你的車。」
「……要坐。」
「我先走了。」
「……不准。」
像個無賴一樣纏着徐敏的模樣，和過去倒是沒有任何變化。
這或許也是為什麼，她至今也沒有辦法徹底拒絕齊梓洛吧。
徐敏每次在齊梓洛家過夜，總是在自我厭棄和心軟中間不斷反覆。有時候又覺得自己靠着多年前跟齊大少爺的那一點點交情，跟他變成這樣見不得光的關係，真的是厚顏無恥。說的是因為對方太過強勢，可徐敏自己心裡也無比清楚，沒有人能夠勉強自己。
說到底，自己不過是仗着齊梓洛心底對自己的那份尊重吧。
「敏敏？」沒有聽到徐敏的回答，齊梓洛終於掙扎着睜開眼，慢慢地坐了起來，「你等我。」
徐敏看着年輕男人亮晶晶的眸子，和她熟悉的那個少年的眼睛沒有任何變化，心軟地點了點頭：「…好。」
齊梓洛立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徐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一頭亂七八糟的雜毛：「快點。」
「好！」
十一點，徐敏有些無奈地跟齊梓洛一前一後地走進了辦公區。
這在兢兢業業工作了十年的徐敏看來，真的是天大的罪過。
明明一早上都在跟齊梓洛「鬼混」，卻明目張胆地撒謊說是出去談客戶了。這樣的謊話每次說出口，就讓徐敏的心更加不安一分。
「敏姐，今天談的是什麼大客戶啊？」同事小聲地問徐敏，「聽說今天是齊總一大早直接給人力打電話說要跟你臨時去見客戶的誒。」
「…嗯，挺麻煩的，今天談的效果也不太理想。」徐敏壓抑住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呵呵」，又一次編造起了謊言。
「敏姐你出馬都沒能搞定，看來是真的棘手。」
徐敏扯了扯嘴角，努力想露出一個微笑，但是在看到齊梓洛走過來的瞬間便全身僵硬地躲開了他的目光。
「好啦，等下次有進展了再說，幹活啦！」
「敏姐，你真的是我們這些社畜的楷模！」
「徐主管。」齊梓洛的魔音響起，站在徐敏工位跟前的男人依舊穿着花花綠綠的襯衫，一臉玩世不恭的模樣。
「齊總早。」
「這次雖然沒出結果，但你表現得不錯。」明明說的是工作，徐敏卻能從年輕男人的笑容中讀出背後的深意…他指的當然不可能是工作。
大概有一小部分是在稱讚肉蟹煲。
還有一大部分，則是在肯定她並不想被認可的那部分。
她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心想着別人潛規則，還能有些利益糾葛。至於她和齊梓洛，究竟算什麼呢？她沒有因此升值加薪，沒有收到貴重禮物，唯一的變化不過是每天豐盛的晚餐和第二條一早齊大少爺開車送自己到單位附近的「福利」而已。
仔細一想，徐敏感覺自己仿佛是在做慈善。
「謝謝齊總。」徐敏硬邦邦地回應道，也不管齊梓洛還站在自己的工位前，自顧自地先坐下開始忙活自己的工作了。
看到他那副得意洋洋的笑容就覺得心塞。
就好像在提醒自己，昨晚又度過了怎樣一個荒唐的夜晚。
6
徐敏自己也沒有想到，畢業後進的第一家公司就是齊家的公司。直到在新員工培訓的時候介紹集團背景，徐敏才在ppt上看到了齊夫人穿着職業裝的陌生照片。
雖然介紹的職務是董事長，但徐敏始終無法將那個充滿女強人氣息的模樣和自己在齊家見到的那位母親聯繫起來。
不過集團高層和自己這個在子公司幹活的小員工根本沒有任何接觸的機會，所以十年間，都相安無事。
至於徐敏和齊梓洛，也是實打實的，整整10年沒有過任何聯繫。
她在單位過着腳不沾地的社畜生活，齊大少爺在學校里過着偶爾被老媽教訓，但好歹沒有走上紈絝道路的扭曲生活。
徐敏不知道的是，齊梓洛早在高三那一年，就已經發現她在自家的公司上班了。
那是徐敏工作的第五年，每一天的日子都開始陷入一個讓她感到困惑和迷茫的惡循環中。工作變成了生活的中心，父母開始催促着她去相親，於是徐敏還不得不擠出本就少得可憐的休息時間去見一個又一個的陌生人。
有的挑剔她的收入不怎麼高；有的又說她年紀大了；還有的直男癌第一次見面就約徐敏在酒店的咖啡廳見面，打的什麼主意昭然若揭。
公司里要承受來自老闆和客戶的壓力，生活中還要被這些完全陌生的人挑選，徐敏每每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陌生男人，想象或許會與他一起度過之後的幾十年時光，就覺得背後發涼。
齊梓洛撞見徐敏相親，是在一個周日的晚上。他和同學約了在附近的體育館打球，對方堵在路上了，所以齊梓洛就近找了家快餐店進去等着。
隔壁的一桌男女，明顯是第一次見面，兩個人斷斷續續地聊着，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內容，甚至每一個話題中間都會尷尬地沉默很久。
就這麼過了二十分鐘，女方似乎是實在有些不耐煩了，口氣不太好地問道:
「沒別的安排我就先走了，單位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周末還要加班？女人不用有那麼強的事業心，找個薪水一般能朝九晚五的工作就行了。」對方好像突然找到了話題的突破口，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畢竟還要你來照顧公婆和小孩，工作太忙了照顧不了家裡可就得不償失了。我聽說你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可工作和家庭孰輕孰重，女人還是要懂得取捨。結婚前可以去拼事業，但是婚後還是要以家庭為重。」
齊梓洛雖然是個叛逆期經常搗蛋調皮的熊孩子，但也敏銳地聽出了這個男人的三觀有多麼扭曲，忍不住輕輕地「嘖」了一聲。
在周圍突然安靜下來的時候，齊大少爺的這一聲「嘖」變得格外清楚。讓隔壁桌的兩個人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不過一個人是意外，另一個人則是憤怒。
「你小子……」
「公司催的急，我先走了。」女人像是一點都沒有受到對方的「直男癌發言」影響一般，語調平靜地重複道，也不等對方再說什麼，提着包徑自離開了。
齊梓洛這才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女人的模樣，只覺得陌生又熟悉，有一瞬間甚至沒能把這個神色疲憊的女人和自己當年那位總是神采飛揚的家庭教師聯繫在一起。
「你小子看什麼呢！」隔壁的男人見齊梓洛一臉呆愣地看着自己的相親對象，有些不滿地說，「那是我女人，你這毛頭小子口味還挺特別。」
「才第一次見面就開始做夢了？」齊梓洛不屑地反諷道，「難怪滿腦子裝的都是廢物。」
「你！」
「好好享受你的午餐吧，大叔。」齊梓洛直接抄起自己那杯沒有動過的冰可樂，一股腦地倒在了男人的腦袋上。
已經是深秋，不僅頭髮，男人身上的毛衣和羊絨大衣也跟着一起遭了秧。他準備站起來和齊梓洛好好理論理論，卻在看到對方站起來後那一身閃瞎眼的奢侈品牌之後瞬間認慫，默默又繼續坐着，開始尷尬地用紙巾處理自己腦袋上的冰塊和可樂。
齊梓洛也不再理會他，加快腳步出門尋找徐敏去了。
徐敏打的車還沒來，她站在路邊等着。低頭一直看着手機，偶爾有些不耐煩地抓一抓自己的長髮，全身都寫着「老娘很煩」四個字。
齊梓洛心裡微微有些失望。
明明模樣沒有太大變化，但是從徐敏的神態和言辭間，他已經感覺到了她的變化。
她瘦了很多，頭髮有些雜亂地披在肩上，背着包的時候一邊的肩膀習慣性地聳起，站姿有些扭曲，透出一股子垂頭喪氣的氣息。她好像沒有了當年那股子生機勃勃的模樣，成為了隨處可見的，最普通的一個上班族。
齊梓洛猶豫着，要不要就這樣裝作沒有見到她。
可當他聽到徐敏壓抑着哭腔向電話另一頭的母親說着自己「很好」，「工作順利」，「有在安安心心相親」，「對象人還不錯」。
他分明看見，徐敏匆匆地用手拭去了眼角溢出的淚水。
齊梓洛有些不忍心看到徐敏這樣脆弱的畫面。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般地走了過去，伸手小心拍了拍徐敏的肩膀。
以前要抬起手踮起腳尖才能觸碰到的她，原來這麼嬌小。
徐敏猛地回頭，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男生，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拉開了跟他的距離：
「媽，我還有事，先掛了。」
眼裡寫滿了戒備。
但至少，沒有之前的難受和悲傷了。
齊梓洛並不意外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了。畢竟時間過去了那麼久，自己的變化也不小。可就衝着自己能一眼就認出徐敏來，他心底還是暗暗期待着，對方也能認出自己來的。
雖然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但是齊梓洛依然記得，徐敏當時揍自己的時候的狠勁兒，和自己第一次擁抱她的時候，那種溫暖柔和的感覺。
在齊梓洛的中學時光中，他曾經無數次地回想起那份溫暖。他忍不住將認識的每一個老師和徐敏做比較，並且認為沒有一個老師能比得上她。
「有事嗎？」徐敏見面前的男生一聲不吭地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雖然目光中沒有惡意，但是總歸讓她有些不舒服。
「…這裡不太好打車。」
「所以？」
徐敏正準備拒絕對方載自己離開的提議，沒有想到齊梓洛卻是微笑着指了指斜對面的一棟寫字樓：「繞過那棟寫字樓之後應該會更容易打車。」
「…謝謝。」
齊梓洛有過一絲的猶豫要不要追問徐敏現在在哪裡工作，過得怎麼樣，可等他回過神來決定開口的時候，女人已經快步走遠了。
倒是沒想到，過了不到一個月，齊梓洛意外地在自家的公司碰到了晚歸的徐敏。他站在寫字樓門口等着過來出差的母親，明明是下班高峰期，有不少上班族都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出電梯，整個畫面都充斥着一種霧蒙蒙的沉重感。
可當徐敏出現的時候，齊梓洛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她看起來心情很好，笑着在跟身旁的同事說着什麼。白色的毛衣襯得她肌膚如雪，黑色的長髮盤在腦後卻不顯老氣，透出些溫柔的氣息。
齊梓洛心裡微動。
和他理想中徐敏的模樣，分毫不差。
他就這麼默默看着徐敏跟着人流一起離開，看到眼睛都有些發酸，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沒有眨眼。
至於為什麼會這樣，當他花了足足四年時間終於來到徐敏身邊的時候，齊梓洛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都在追逐着徐敏的腳步。
從十二歲那年她闖進自己的生命里，就變成了此生難以忘懷的存在。
7
徐敏和齊梓洛的關係自然也不是在重逢的第一天就變質的。
空降的大少爺搶了自己心儀的職務，滿肚子怨氣的徐敏在看到出現在晨會上的齊梓洛的瞬間才反應過來自己忽略了什麼。
時間過去太久，她已經忘了當年那個小小少年，早已成年。現在大學畢業，來家裡的公司上班，一點都不奇怪。
是自己日子過得糊塗了。
「齊總您好，我是徐敏。」
「徐主管是我們的老員工了，畢業之後一直在我們公司。」人力資源部的經理跟齊梓洛介紹道。
「看來是忠誠度很高的員工了。」齊梓洛微微一笑，伸出手，「請多指教了，敏敏。」
這個稱呼，讓剛剛與齊梓洛握上手的徐敏和一旁的同事們都微微一愣。
「齊總，我虛長您幾歲，不如叫我敏姐。」
「哦，抱歉。」雖然說這道歉的話，但是齊梓洛一臉淡定的模樣顯然是並沒有接受徐敏的建議。
好在小小的尷尬很快就過去了，人力資源部的經理是個慣會調解氣氛的，立刻招呼大家下了班去給齊梓洛開一個歡迎會。
齊梓洛也笑着應了，可說話的時候始終看着徐敏，嘴角上揚的弧度讓徐敏下意識地想到了當年那個討人厭的熊孩子。
果不其然，仗着自己是領導的齊大少爺，在當天晚上成功喝翻了部門的所有人，只留下自己和徐敏兩個清醒的。
「齊總酒量不錯。」徐敏費勁地把一群醉鬼都送上回家的車，揉着酸痛的肩膀回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敏敏，現在是下班時間。」齊梓洛動作自然地站到徐敏身後開始幫她揉肩，因為個子高，讓徐敏莫名感受到一股子壓迫感。
「你還記得我？」徐敏鬆了口氣，任由齊梓洛「孝敬」自己。
「當然。」齊梓洛彎腰，湊到徐敏耳邊輕聲說，「你可是唯一一個揍過我的女人。」
「哈哈……」徐敏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躲開齊梓洛溫熱的氣息，「畢竟你那個時候是個讓你全家人都頭疼的混世魔王。」
「那現在呢？」
齊梓洛鬆開徐敏，看着有些慌亂的女人，笑容越來越深。
「現在…你成功考上大學，也順利畢業了。你媽媽…一定很為你驕傲的。」
「那你呢？」
「我當然也為你驕傲。」徐敏笑着說。
齊梓洛看着她笑顏如花的模樣，有些蠢蠢欲動，想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一個和當年那個不同的，來自他的擁抱。
可徐敏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的笑容徹底消失。
「你是我最棒的學生！」
8
齊梓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他和徐敏重逢之後，對方對自己一直很好。工作上事無巨細地幫助自己，天冷了會提醒他加衣服，中午吃飯的時候也總是帶着他。
可他始終覺得不開心。
像是有什麼事情悶在心頭，難以紓解一般。
讓他每次聽到看到徐敏充滿「憐愛」的眼神，都覺得莫名地排斥。
這種感覺達到頂峰，是在某個徐敏不告而別的下午。
照理說徐敏並沒有義務每天下班前都跟齊梓洛打招呼，可已經習慣了的齊大少爺在這天等到7點半都不見徐敏之後才晃晃悠悠離開了辦公室。看到徐敏空蕩蕩的工位，有些質問着對另一位還在加班的部下說：「徐主管呢？」
「齊總。徐主管今天有事，到點就下班了。」
小姑娘自然也察覺到了老闆外放的怒氣，以為齊梓洛是在生氣徐敏工作沒有完成就離開了，想到自己從入司以來徐敏就經常加班到最後的日子，忍不住辯解道：
「齊總，有什麼事能等明早再找敏姐麼。她今天真的有事。」
「什麼事？」齊梓洛想不通，徐敏會有什麼私事，不跟自己說，反而跟一個交集不深的同事說。
「聽說是……約會。」小姑娘解釋道，「敏姐都三十多了，這幾年一直在相親，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合眼緣的……」
「相親…！？」
齊梓洛想起自己當時在快餐店與徐敏重逢的情景。
咬了咬牙。
她就那麼急着結婚麼？
哪怕是找那麼一個哪兒哪兒都不如他的男人？
那還不如跟他在一起……
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讓齊梓洛驚訝地愣在了當場。
「齊總？」大老闆一聲不吭站在自己的工位前讓小姑娘有些惶恐。
「她去哪了？」齊梓洛咬着牙問道。
「什麼？」
「徐敏，去哪…相親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
「我知道！敏姐說是要去吃墨西哥菜，應該就是公司附近的那家！」有人插嘴道。
那家墨西哥菜齊梓洛也知道，離公司不遠，有時候中午聚餐大家也會去。店面不大，裝飾得很小資，是個非常適合約會的餐廳。
齊梓洛沒有再說話，冷着臉離開了辦公室。
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餐廳，卻在進門的前一秒猶豫了……
他到底想要什麼？他到底在做什麼？
徐敏相不相親，跟什麼樣的人渣在一起，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他只是她教過的一個學生。恰巧和她又在一家公司工作，僅此而已。
他們不是朋友，可好像也沒有上下級之間的緊迫感。
他們的關係，到底算什麼？
不等齊梓洛想清楚，徐敏已經推開餐廳的大門走了出來。
齊梓洛飛速地閃開，而徐敏正向着身側的男人說着話，語調輕鬆，絲毫沒有注意到齊梓洛就在旁邊。
「你真厲害，我從沒想過還可以有那樣的生活。」
齊梓洛的耳邊飄過她對陌生男人的稱讚。
像是原本死水般的心突然被點燃，熊熊大火猛地焚燒了起來。
他的手先於思考地拉住了徐敏的手腕，不顧她一臉驚訝的注視，語氣輕柔地說：
「敏敏，該回家了。」
說完，眼神飄過身旁的男人，帶着一絲不解地問道：「這是誰？」
「……」徐敏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這位和自己相處的還不錯的「趙先生」。原本還有些愧疚的她在看到對方一臉「這個女人水性楊花」的神色後，有些失望地輕輕嘆了口氣。
「徐小姐，如果你是在有男朋友的情況下來跟我見面的，我很遺憾。」趙先生雖然神色不佳，言辭間卻並不激動，甚至算得上是彬彬有禮地說道，「如果這只是一位難纏的追求者，那麼我也很願意幫你解決一下。」
齊梓洛等着這個滿嘴「綠茶發言」的男人，拉緊了徐敏的手腕，不想跟他吵起來：「敏敏，我們回去。」
那副神態和語氣，活脫脫的一個被女朋友綠了還不願意撒手的可憐正牌男友的模樣。
趙先生也有些遲疑地看向徐敏，他對徐敏印象不錯，可也不覺得她有魅力釣到齊梓洛這麼一個看起來就跟他們這群普通工薪族層次不同的「富二代」。
徐敏在兩個男人的注視下終於耐心耗盡。
「我工作上還有些事要處理，就先回單位了。」她大力掙開齊梓洛的手，快步走到路邊招了個出租車就離開了。
沒有人攔着她。
「你看上她什麼了？」似乎是想通了不大可能繼續跟徐敏有所發展，趙先生倒是有興致和齊梓洛聊幾句。
「她很好。」齊梓洛瞪了一眼這個讓自己差點徹底失控的男人，嘶啞着說，「你跟她不配。」
趙先生也不惱，笑着說：「那你就努力吧。」
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雖然這次相親失敗了，不過看到這個小男生追求大姐姐的戲碼，也挺有趣的。
9
徐敏和齊梓洛的關係真正發生變化，是在重逢後的那年冬天。
冬至的這天，徐敏照常在苦逼地加班。接近年底，考核的壓力越發沉重，所有人都進入了習慣性加班的模式，也鮮少有人記得今天是冬至。
直到齊梓洛提着羊肉湯的外賣走進辦公區，招呼大家來吃夜宵，徐敏也才反應過來，又到這個時候了。
「你的。」齊梓洛單獨提出一個打包盒，裡面是沒有加香菜的羊肉湯。
他還記得，當年在他家第一次一起過冬至的時候，徐敏為了照顧齊家人的習慣，硬着頭皮喝了一大碗加了香菜的羊肉湯，一晚上臉色都很難看。
「…謝謝。」徐敏有些意外地看向齊梓洛，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麼細心。
男孩卻只是低頭看向她，笑容溫柔地說：「冬至快樂，敏敏。我很開心又能跟你一起過冬至。」
他的眼神里有着細碎的光芒，讓徐敏有一瞬間好像從裡面看到了蓬勃的愛意。她甚至突然覺得自己心跳加速了起來，像個小女孩一樣，有些害羞。
低下頭急匆匆地喝了一大口羊肉湯，又被燙的猛灌了一大口涼水。
徐敏在齊梓洛的注視下感覺到了異常地窘迫。
「你…快回家吧。家裡人還等着你過冬至呢。」
「我爸媽常年到處出差，我現在一個人住。」齊梓洛解釋道，「回了家也是一個人。」
「那你平時回家怎麼吃飯？」
「外賣。」
「那怎麼行！」
「那敏敏能來給我做飯麼？」
徐敏怎麼會看不懂這都是齊大少爺的「計謀」。可她左思右想也猜不到齊梓洛到底為啥要讓自己去給他當煮飯婆。大少爺不可能缺這一筆保姆的費用，似乎也不是為了折騰她這個小時候揍過齊大少爺的「惡毒家教」。畢竟在公司他們是上下級，要搞事情更加簡單。
可到底是自己教過的孩子，徐敏也一直知道齊梓洛的父母工作忙所以忽視了他。甚至連兒時總是守着他的母親，現在也開始為了自己的工作奔波，認定兒子已經可以獨當一面。
「…好吧。如果……有空的時候。」
「嗯！謝謝敏敏。」齊梓洛見大家都圍在休息室里喝着羊肉湯，偌大的辦公區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忍不住試探着說，「要不要今天先去我家看看，廚房裡面可能還需要添置些東西，你來弄清單，我去買。」
徐敏看了看時間，同意了。
至於為什麼去了齊梓洛家裡之後就被他拉着一起喝酒一起看電影，徐敏自己也不大記得了。
只是酒勁上來，她迷迷糊糊記得有人抱起了自己，問了自己什麼。
她聽不清，於是下意識的「嗯？」了一句，對方卻像是得到了什麼肯定的答覆一般，猛地抱緊了自己。
等她醒來，已經是和齊梓洛「坦誠相見」地躺在一張床上的狀態了。
徐敏原本充滿懷疑和不可置信的心也在感覺到自己身體異樣的那個瞬間沉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
宿醉過後的徐敏頭疼欲裂，努力想要找回前一個夜晚的記憶，可除了和齊梓洛在沙發喝酒以外，別的記憶都變得零零星星，無法拼湊出一個完整的畫面來。
不過說到底……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畢竟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
在這裡自暴自棄也沒有半點用處。
徐敏掙扎着拖動自己酸軟的腿，爬起來匆匆洗漱了一下，然後叫了個跑腿在附近的快消品牌買了套休閒裝送來。
等到徐敏已經收拾完畢準備餓着肚子走人了，房子的主人齊大少爺終於從酣暢的美夢中醒了過來。睡眼迷濛地走到客廳，也不知道是沒注意到徐敏是在準備離開，還是裝作沒發現，齊梓洛直接從徐敏身後一把摟住了她的腰。
徐敏差點被耳邊突然出現的氣息嚇個半死，只能戰戰兢兢地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你幹嘛？」
聽到徐敏說話終於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了工作狀態的冷漠，齊梓洛反而心情很好地抱緊了她：「敏敏，我餓了。」
「自己點外賣，我有事要先回家了。」
「哦……那你陪我吃外賣。」
齊梓洛裝作沒有聽到徐敏的另外半句話，拉着她就回到了客廳。
徐敏在很多年後依舊會想起那個冬天的午後。
年輕的男孩黏黏糊糊地抱着她，一口一口餵她吃飯，時不時地還拉起她的手親上一口。讓她仿佛突然多了一個親密無間的戀人。
可當夜幕降臨，她回到一個人的出租屋，回想起過去24小時發生的種種，那種夢境般虛幻的感覺讓她某然回過神來——
對齊梓洛來說，這或許只是青春時期的移情作用。
亦或是片刻的逢場作戲吧。
10
徐敏不知道的是，在那個和她第一次肌膚相親的夜晚，齊梓洛給自己母親發了一條消息：
「媽，我找到你媳婦兒了。」
纏繞在心頭許久的鬱氣終於一掃而空，年輕的男人抱着他失而復得的珍寶，安心地睡着了。
本章完，看本專欄所有文章，請點擊下方【購買專欄】↓↓↓
評論列表
太感謝你了，我們現在都已經和好了，謝謝！
被拉黑了，還有希望麼？
可以幫助複合嗎？
如果發信息，對方就是不回復，還不刪微信怎麼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