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刀鋒》：你選擇什麼樣的愛情，就過着怎樣的人生

有人嚮往細水長流，氤氳在煙火氣里的平淡愛情，信奉着平平淡淡才是真；有人自甘墮落，沉溺於多條愛河，相信人生應該及時行樂；也有人參透世事，流浪於世界的各個角落，甘願為拯救他人而獻出大愛，不計得失。總的來說，我們對待愛情的方式，就決定了我們將過着怎樣的人生。

社交至死

在毛姆還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小作家時，他和艾略特相識，但對方起初無意與他結交，因此兩人雖遇見過多次，也只是普通的點頭之交。

但當毛姆因一部劇作稍稍出名時，艾略特就開始與毛姆交際，這以後他們常常見面，成了關係不錯的相識，卻永遠也成為不了真正的朋友。

在毛姆看來，艾略特這一生中最熱衷並且樂此不疲的非社交莫屬，他總是流連於各種社交場所，參加社會地位高的人舉行的盛宴。這對艾略特來說是一種身份證明，他以此來證明自己的社會地位。

艾略特為人慷慨，給各種人送花送禮物，邀請他們到自己的地方用餐，所用的也是頂好的食材。雖則有人會在背後詬病他是個齷齪小人，但他也並不惱，人家舉行了宴會也照樣開開心心地去。

他的一切言行都圍繞着社交進行，即使他也清楚那些參加他宴會的人都是怎樣的草莽庸人，「但和那些家世綿邈的人親近，可以給他一種不厭其煩的勝利感；而且這一切，歸根結底，實起於一種狂熱的浪漫思想。」

但這樣充滿浪漫思想的艾略特卻終身未婚，無兒無女，逝世前只有毛姆在他床前看守。

實際上，艾略特的愛情觀也難逃社交觀念影響。一方面，他認為婚外情是一個人魅力的象徵，而做一個貴婦人的情人，則是一件很榮譽的事。

另一方面，愛情對他來說是奢侈品，與愛情隨之而來的家庭則是禁錮。他孤身一人，就更方便參與社交，隨心所欲地舉辦宴會，不受任何人的束縛。

雖然放棄了愛情，但艾略特對待親情卻極為重視，他時時牽掛着姐姐和侄女，不遺餘力地幫助她們，偶爾也會以自己的觀念試圖干涉她們的思想和審美。

縱使有親人在，艾略特在步入老年，逐漸失去自己的價值後，也難免孤寂。年輕時他也許是許多人的情人，但暮年時卻是孑然一人，他拋棄了愛情，而愛情則贈他以孤單。

艾略特去世後，他收藏的古典藏品都留給了侄女伊莎貝爾，但對方覺得它們早已過時，轉手賣給他人。

這些藏品就像艾略特，曾經眾人環繞，最終無人問津，儼然成為一件時代的淘汰品。

愛而不得

「愛情是個很不幸的水手，你坐一次船，它就憔悴了。當你和拉里之間隔開一座大西洋時，你會意想不到地發現，在啟程以前，好像無法忍受的苦痛，也變得輕微了。」

「這是一個曾經滄海的人的經驗體會。我們在愛情上碰了釘子，感到痛苦時，就立刻去搭上一隻大海輪」

伊莎貝爾在最好的年紀里和傾心的男孩拉里相愛，但他們卻又在中途走散，最終徹徹底底地失去了彼此。我們總嚮往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劇情，卻往往忽視了現實生活的不確定性。

「沒有比看見年輕人相愛更動人的了，這使我這個已屆中年的人艷羨他們，同時，不懂得什麼緣故，感到難受。這很愚蠢，因為以我所知，是沒有什麼可以影響到他們的幸福的。」

但生活總是充滿戲劇性，拉里在之前從戰場上作為一名飛行員回到家鄉後，變得有些奇怪。

在他的那些熟人看來，他整天無所事事，只是到處晃膀子，明明正處於大好的二十歲光景，卻絲毫沒有野心和鬥志。

支撐愛情的不光光是愛，兩個人相愛固然可以讓他們在一起，但要想長久，物質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此外，溝通與理解也是重要的環節。

在戰場上目睹了戰友為自己而死後，拉里年輕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衝擊，那樣一條鮮活的生命在他眼前褪色消逝，讓他頓感人生無常，尚且稚嫩的心都因此而蒼老不少。

表面上他還是像往常一樣，話雖不多但仍讓人歡喜，但稍微深入交流一些，就會發現他拒人於千里之外，周身自帶一種冷淡的疏離感。

出於熾熱的愛戀，伊莎貝爾欺騙自己，拉里和之前並無不同，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相愛，但她不能認同對方沒有工作，像個流浪漢一樣四處漂泊，更不追求高質量的生活。

在訂婚之後，伊莎貝爾再三糾結，最終還是遵從了母親和舅舅的勸告，又或是聽從了她內心的聲音，選擇和拉里解除婚約，與富裕忠厚的格雷結婚。

在愛情與麵包之間，伊莎貝爾選擇了麵包，即使她本人聲稱自己當時離開拉里完全是為了對方的前程，但實際上這只是因為她太愛自己，無法放棄富麗堂皇的奢侈生活。

但我們不能否認，伊莎貝爾還是愛着拉里，這其中還包含着她母性的愛。格雷待她無可挑剔，他是最好的丈夫，但不是她愛的人，而沒有愛，人也是可以活下去的。

此後，已為人婦的伊莎貝爾還是時常牽掛着拉里，對和他有交往的女人心生妒忌，甚至因此在「不經意間」間接殺死了一個拉里想要拯救的墮落女孩。

伊莎貝爾過的生活平凡又不乏奢華，和世界上其他千千萬萬個家庭一樣。格雷的工作和愛給予了她拉里所不能給的安全感，也許世俗的平淡對她來說更為真切實際。

這世間愛而不得的例子太多，伊莎貝爾拋棄了拉里，而拉里也拋棄了伊莎貝爾，他們對彼此的愛都沒有強大到能讓他們為了對方妥協。歸根結底，我們總是愛自己要更多一些。

墮愛

世事變幻無常，你可能會在一瞬間失去自己所珍惜的一切。索菲在一次車禍中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從此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在他人看來，她受的刺激太大，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神經質，像一個不檢點的瘋子。她和各種人交往，隨意地獻出自己的肉體，不是因為愛，反而更像一種發泄。

酒精、毒品、性慾，這些事物構成了她的全新生活方式，她像一個蕩婦，自甘墮落，用這些專使人腦袋不清醒的東西來麻痹自己。誰能想到她從前是個內向，愛看書寫作的女孩呢？

用伊莎貝爾的話來說，那種墮落是索菲的本性，世界上那麼多人和索菲有過一樣的經歷，又有幾個人變成她那樣？正常人應該是重新振作起來，但伊莎貝爾最不擅長的就是理解他人。

她沒有經歷過索菲那樣的痛苦，目睹最愛的人消逝在自己面前是讓人難以忍受的，自丈夫鮑勃和她的孩子死後，世間再無一物值得她留戀，於是墮落便成了一劑麻醉針。

以愛為藥

在索菲徹底放棄自己的時候，拉里曾向她伸出援手，他曾經用自己學到的催眠幫助過格雷治癒他的頭痛，現在又試圖用它來幫助索菲走出深淵。

在大家得知拉里將與索菲結婚時，眾人都為之一驚，因為拉里並不愛她，只有毛姆明白拉里的用意。

拉里願意為了拯救他人而獻出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愛。在他看來，用愛挽回一個曾經會和他討論書籍的女孩，是再划算不過的了。

其實在拉里目睹過戰友為自己而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境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知道有千千萬萬人在戰爭中喪生，但那些人沒有死在他的面前，所以對他來說只是一串冷冰冰的數字。

但戰友那條鮮活的生命在他面前隕落之際，他才明白世事無常，錢財名譽皆為虛妄，就連心愛的女孩也是如此。他的戰友，本來打算在戰爭結束後和女友結婚。

拉里回國後沒有和伊莎貝爾結婚也受到了去世戰友的影響，即使他本人可能並沒有意識到。

如果他和伊莎貝爾結婚，生活美滿幸福，就像戰友本應擁有的那樣，那會讓他感到諾大的負罪感，畢竟戰友是因自己而死，是自己奪走了他嚮往中的生活。

那以後拉里就拒絕工作，過起了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平時思考讀書久了，便用勞動來放鬆自己的大腦。他到世界各地遊歷，旅途上遇見過不少通達之人，也或多或少地從他們身上學到一些東西。

對人生參悟得愈加透徹，拉里就愈加沉穩，他的思想超過了普通人的認知，也逾越了紅塵。面對以往愛過的伊莎貝爾，他已經沒有了世俗的愛戀之情，整個人都是豁達的清醒。

他渴望通過自己的愛力所能及地幫助世人，同時又想對世人避而遠之，拉里變得讓人看不清摸不透，這也難怪他成了世俗眼裡的怪人。

拯救索菲失敗後，他處理了自己的全部財產，兩袖空空地去了誰也不知道的遠方，誠然，他沒有一個固定的家，居無定所，但世間的每一處都是他的家。

結語

不同的人對愛情有着不同的定義，他們通過定義來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書寫着獨屬於自己的人生軌跡。我們不能評判這些選擇，也不能為它們分出一個三六九等來，因為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不准許遺憾也不容許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