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暴致死，拿什麼拯救更多「她們」

1月8日，湖北省黃石市陽新縣女子小芳（化名）遭遇了最後一次家暴：丈夫余虎持鐵斧將她砍倒在家門口附近。這次家暴奪走了她的生命，1月11日，她因傷勢過重在醫院離世。

病歷顯示，小芳全身多處刀砍傷，顱內多處開放性骨折並顱內出血（來源：上游新聞）

被家暴致死的名單上，又多了一個名字。這樣的慘劇並非第一次發生。不久前，山東女子方洋洋因不孕被夫家虐待致死；藏族姑娘拉姆被前夫用汽油焚燒，不幸離世；山西朔州一男子撞人後與妻子發生爭吵，當街砸死妻子……

根據北京為平婦女權益機構的檢測數據，從2016年3月1日至2019年12月31日，全國僅公開報道的涉家暴命案就達到942起，致死1214人，其中女性占到76％，致死人數為920人。也就是說，平均每5天就至少有3名婦女因家暴而喪生。

小芳的不幸遭遇再次撕開了家暴這個血淋淋的傷口，提醒人們正視、直面這個社會痼疾。不過，實際上，這些年來，我國在反家庭暴力方面做出了諸多努力，例如，出台反家暴法，從國家法律的高度系統地規定了如何預防和制止家庭暴力；法院開始重視家暴案中受害方的人身安全，以人身安全保護令的形式為家暴受害者築起安全牆；一些地方的民政、婦聯等部門建立起反家庭暴力庇護中心，用更切實的手段幫助家暴受害者……

但即使是這樣，家庭暴力的特殊複雜性和隱蔽性，導致要徹底剷除家暴的毒瘤仍然異常艱難。尤其是，很多人都意識不到，一些根深蒂固、看上去天經地義的觀念，都在不知不覺中為家暴的滋生提供了溫床。

比如，在小芳的案例中，30歲未婚的她成為父母親戚眼中的大齡青年，沒有了挑剔的資格，因此在僅僅跟相親對象認識兩個多月後便匆匆結婚。婚後，小芳經受了長達5年的家暴，期間，丈夫多次下跪道歉，又多次故態復萌。而這一切，在婆家人看來，只是普通的夫妻打架而已，公婆甚至辯解說：「我兒子被她打後，才還手的」。據小芳的姐姐稱，小芳公婆重男輕女，埋怨她生的是女兒。

同樣的，方洋洋因為不孕被婆家虐待。拉姆被家暴後，前夫總是會痛心疾首地道歉，因為捨不得兩個孩子，拉姆一次次原諒丈夫，甚至離婚後又復婚。然而，最後的最後，是變本加厲的家暴和致命的傷害。

在這些案例中，不難發現一些似曾相識的觀念屢屢出現。比如，女性年齡大了就「不值錢」了，趕緊找個人嫁了吧；男孩比女孩更「金貴」，生女孩的女人會被人看不起，如果連孩子都生不了，那就更沒價值了；離婚的女人沒人要，為了孩子就忍忍吧；老公打老婆是家務事，沒什麼大不了……

這些對於女性、婚姻和家庭暴力的認識，把女性匆匆推入婚姻中，卻不管她們是否幸福；充分利用了女性的價值，卻對她們受到的傷害視而不見。這些看法如此普遍，以至於我們早已見怪不怪，甚至內心深處還是認同的。也正是這些社會觀念，構成了女性生活的現實語境，影響着她們的一次次選擇，讓她們在遭遇家暴時難以判斷是非，無力掙脫泥淖，最終越陷越深。

根據報道，小芳在今年5月就預見了自己的死亡，並寫下了遺書：「如若我遭遇不測，將我葬於闞家沖水庫山頂，越高越深越好」。可以想象，她的心中是多麼絕望和無助。今天再來復盤，已經無法挽回小芳的生命，但是，對於千千萬萬個正在遭受家暴的「小芳」來說，反思仍然是有意義的。

除了法律和行政手段的救助以外，社會觀念的改變同樣重要。我們對於女性是否足夠尊重，是否真正相信女性是與男性平等的人，還是僅僅將她們看做生育的工具，或者完成妻子、母親使命的角色？只有像尊重一個普通人一樣地尊重女性，才能賦予她們逃脫家暴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