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爸爸不要我們了嗎?」
「媽媽,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
幾乎每天,女兒都會問我這兩個問題,有時候一天要問好幾遍。
我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摸着女兒的頭說:「不會的,爸爸最喜歡小語了,不會不要小語的。」
小語眨巴着大眼睛問:「真的嗎?」
我把她摟進懷裡,溫柔地說:「真的,而且小語不會死,小語會健康長大,活到一百歲!」
「那太好了!爸爸媽媽也要跟我一樣活到一百歲喲!」
我哽咽着點了點頭,小語破涕為笑,把頭埋在我的胸口蹭來蹭去。
我再也克制不住,眼淚唰唰地往下流。
都說大人不該騙孩子,可我還是騙了我的女兒。
事實上,我和謝俞雖然還未離婚,可他已經不再回這個家,並且有了別的女人。
三個月前,謝俞也不再拿錢出來給小語治病,他確實不要小語,也不要這個家了。
可我實在不忍心告訴小語真相,小小的她每天都承受着病痛的折磨,我不願再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
把小語哄睡後,我卻怎麼也睡不着,輾轉到客廳,點燃了一支煙。
小語生病後,我學會了抽煙。
在每一個失眠的夜裡,除了抽煙,我不知道該如何緩解自己的痛苦。
看着吐出的煙圈在空氣中消散,恍惚間,我的思緒又回到了從前。
我叫梁秀,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家境雖算不上富裕但也衣食無憂。
在父母的呵護下,我健康地成長,高考落榜後,家裡給我開了間小超市。
雖然只是小本買賣,但生意不錯,日子過得倒也滋潤。
一晃我二十二歲了,到了待嫁的年紀。
父母開始迫不及待地為我尋覓良人,安排了一場又一場的相親。
第一次見到謝俞,我便喜歡上了他,他高大英俊溫和謙恭,令我春心萌動。
但我知道,謝俞並不喜歡我,他是大學生,而我只是高中畢業。
他的那些興趣愛好我統統插不上嘴,我們沒有共同語言。
可即便如此,謝俞還是跟我結了婚,他的父母很中意我,一定要我做他家的兒媳。
為此,他們還強迫謝俞跟在大學談的女友分了手,聽說謝俞因此沮喪了很久。
其實我心裡清楚,他們中意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父親的那一丁點兒人脈。
和我結婚後,靠着我父親的關係,謝俞順利地挖到了第一桶金。
我們的婚姻生活稱不上美滿,倒也安穩,謝俞雖不愛我,但對我還算周到。
婚後兩年,我們有了女兒小語,日子變得熱鬧起來。
三歲的時候,小語會拽着掃把對我說:「媽媽,我來幫你掃地吧。」
五歲的時候,小語會踩着凳子站在洗碗槽邊對我說:「媽媽,我來幫你洗碗吧。」
小語實在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她聰明善良,是我最貼心的小棉襖。
那個時候我時常感謝上天,感謝它把小語帶給了我。
雖然我的丈夫不愛我,但我的女兒已經足夠治癒我了。
上天並沒有一直眷顧我。
兩年前,我一向健康硬朗的父親遭遇了車禍,臨終時他才剛滿50歲。
母親一夜之間白了頭,從此患上了心臟病,受不得半點刺激。
父親離世後,婆家人和謝俞對我也不再像從前那般親切,他們對我日漸冷淡疏離。
在那些委屈疼痛的日子裡,小語總是用她那稚嫩的胳膊抱着我。
她告訴我,我還有她,她永遠不會離開我。
她總是變着法子逗我開心,在她的「開導」下我逐漸走出了陰霾。
可天不遂人願,就在我重整旗鼓準備開始新生活時,上天又給了我沉重一擊。
小語六歲時患上了慢性白血病,我的世界坍塌了。
我抱着她四處求醫,得到的結果都一樣:你女兒的病不好說,不敢保證一定能治好。
一開始謝俞還跟着我求醫問藥。漸漸的,醫院便只剩下我日漸消瘦的身影。
公婆一直嫌棄小語是女兒,多次暗示我放棄治療,讓我趁着年輕再生一個。
謝俞雖然沒有言明,但從他愈發冷淡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已經動搖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小語總會問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不敢告訴母親,父親離世給她的打擊已經夠大了。
她留給我的十萬元積蓄,也全都拿去給小語治病了。
小語生病後,婆家人沒掏一分錢,謝俞也逐漸失去了耐心。
在支付了幾萬元醫藥費後,謝俞開始勸我放棄,甚至提出了離婚。
老話說得沒錯,仗義每是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需要我的時候拼命娶我進門,不需要我的時候棄我如蔽履,甚至不管自己親閨女的死活。
我對這個男人失望透了,只恨自己有眼無珠,一顆真心錯付。
小語的身體越來越差,我不得不關了超市,專職去醫院照顧她。
這樣一來我便沒了收入,存款早已花得差不多了,日子捉襟見肘。
為了下周的醫藥費,我又撥通了謝俞的電話。
可笑的是,半年前他從家中搬離後,我連自己這個名義上的丈夫身在何處都不知道,只能通過電話聯繫。
「我的公司剛起步,現在資金周轉困難,哪兒來那麼多錢給你。」電話那頭傳來了謝俞冷冰冰的聲音。
我怒道:「小語可是你的親閨女,你怎麼能不管她的死活!」
他不耐煩地說:「你也知道,小語那病本來就不一定治得好,你又何必死磕,反正我沒錢填這個窟窿。」
正當我欲發作時,謝俞話鋒一轉:「多的沒有,但你要實在缺錢的話,我可以給你推薦個工作,我朋友需要一個保姆,月薪六千。」
我本想拒絕,但謝俞告訴我,這份工作只需每天做一日三餐,打掃整理,其餘時間自由安排。
如果接下這份工作,那我在賺錢補貼家用的同時還能兼顧小語。
幾經考慮,我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去醫院安頓好小語後,我按照謝俞給的地址,來到了僱主家。
這是一棟高檔小區,我按響門鈴後,在門口站了許久,遲遲不見有人開門。
正當我準備打電話給謝俞時,門開了,我看到了一張漂亮女人的臉。
進屋後,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冷冰冰的。
她對我說:「我姓文,你稱呼我文女士就行了。」
我點了點頭,她接着說:「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但別以為我會格外優待你,該做的活兒一分不能少。」
說完她不再看我,徑直回了房間。
她對我的態度很冷淡,夾雜着一些意味不明的嫌惡。
那時的我,並不明白她對我的敵意究竟從何而來。
文女士和我差不多大的年齡,一人獨居,她上班很自由,收入可觀。
做她的保姆實在不是個輕鬆的活兒,她沒有因為謝俞的關係對我格外優待,反倒是極盡刁難。
她有着嚴重的潔癖和挑剔的嘴巴,即便只是打掃衛生和做飯這兩件平常的事情,我也累得夠嗆。
我仔仔細細打掃的屋子,她總說不乾淨,為此我不得不再三返工。
我認認真真烹飪的飯菜,她總嫌不好吃,為此我不得不費心研習菜譜。
漸漸地,我掌握了她的日常習慣,讓她不滿的次數也變少了。
可她對我的態度沒有任何好轉,仍舊處處挑刺,言語刻薄。
我實在想不通,有學識有修養,對人人都十分和善的文女士,為何單單不待見我。
這個問題,在我為她工作半個月後,終於得到了解答。
那是周六的早晨,我安頓好女兒後,去菜市場買了最新鮮的菜,趕在八點前來到了文女士家中。
趁她還未起床,我進廚房準備早餐。
我正打着雞蛋,突然聽到房間裡傳來了一陣笑聲,是一男一女的笑聲。
聲音是從側臥傳來的,這間臥房她從不准我進去。
不一會兒,男女的笑聲開始夾雜着呻吟,這讓廚房裡的我有些尷尬和不知所措。
我做好早餐後不多久,文女士穿着睡裙走了出來。
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後,她朝側臥喊了聲:「出來吃飯了。」
接着,一個穿着睡褲,赤裸上身的男人走了出來。
作為保姆,我自然不會過問僱主的私事,就在我準備走開時,男人來到了我身前。
看到他臉的那一刻,我腳下一軟,若不是扶住了桌子,我一定會癱倒在地。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我數月未見的丈夫謝俞。
謝俞看到我時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他的嘴邊甚至泛起了一絲譏諷的笑意。
文女士正抱着手臂,坐在桌前饒有興致地看着我的反應。
他們在房間裡做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兩的關係,自然也不言而喻。
從他們的表現看來,我是最後一個知曉真相的人。
我質問謝俞:「我們在法律上還是夫妻,你背着我亂來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謝俞笑了笑並不回答我。
一旁的文女士說:「你們夫妻兩好好敘敘舊吧,我先出去一趟。」
說完後,她拿着包離開了,只留下我和謝俞。
在我的追問中,謝俞告訴了我一些事情,我也終於知道了為什麼文女士那麼討厭我。
文女士叫文素英,她不是謝俞的朋友,而是情人。
從謝俞變得不愛回家開始,他們就好上了,他們已經在一起一年多了。
文素英就是謝俞大學時代的女朋友,他們那段感情正是由於我的出現,生生斬斷。
文素英模樣比我好,學歷比我高,能力也比我強,樣樣都賽過我。
卻因為我父親那一丁點兒人脈關係,輸給了我,失去了謝俞。
她對我的恨,從那個時候起就已經種下了。
和謝俞分手後,她遠走異鄉,努力工作,以此淡化這段感情帶給她的傷痛。
一晃眼就到了三十歲,雖然事業有成,但仍舊孑然一身,她始終忘不了謝俞。
於是她又回到了這座城市,幾經周轉找到了謝俞。
她光彩照人,氣質出眾,和平庸暗淡的我比起來,簡直雲泥之別。
因着年輕時的那些情分,只是稍加暗示,她和謝俞便衝破了道德阻力,乾柴烈火,舊情復熾。
謝俞把家裡的事情全告訴了她,那天我給謝俞打電話討要醫藥費的時候,她也在。
文素英想羞辱我,看到我這麼急需要錢,她便靈機一動想要「幫幫」我,於是向謝俞提出了這個建議。
看着我一臉驚愕的樣子,謝俞得意地說:「現在可以跟我離婚了吧,別拖着了,沒意思。」
我徹底看清了謝俞,在女兒病重的這些日子裡,他竟然還有心思搞外遇。
我怒極反笑:「你不救女兒,我不會跟你離婚的。」
謝俞冷冷地說:「要錢我沒有,不離就耗着吧。」
說完他甩門而去。
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下我一人,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哭過後,我麻木地整理完桌上的殘羹冷炙,趕去小語所在的醫院。
我來到病房時,小語已經睡着了,護士告訴我小語很聽話,從不給她們添麻煩。
看着她熟睡的小臉,我內心的痛苦減輕了一些。
我悄悄擦去了臉上的淚水,緊緊握着小語的手。
眼下對我來講,沒什麼比小語更重要。
我在心中發誓,一定要竭盡所能地治療小語,哪怕治不好,我也要傾盡一切。
我需要錢,所以我什麼都能忍,第二天我又去了文素英那裡,仿佛無事發生過。
對於我的反應,文素英顯然很意外,但她什麼也沒問。
之後,文素英不再限制我去那間側臥,有時候還主動要求我進去打掃。
進去後我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側臥的衣櫃裡放滿了謝俞的衣物,她是在挑釁我。
每個周末謝俞都會來文素英這裡,他們當着我的面卿卿我我,完全不避嫌。
我對謝俞已沒有了感情,我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一天中午我正在廚房忙活,文素英穿着睡衣站在了門口。
她宣誓主權般地命令我:「從今天起每天做營養餐,我懷孕了,我有謝俞的孩子了。」
我切菜的手顫抖了一下,鋒利的刀刃將我的手指劃出一道口子。
我一邊止血一邊克制自己的情緒,文素英輕笑着回到了臥室。
文素英懷孕兩個月後,謝俞帶着她去了溫暖的沿海城市度假。
她不在家的日子,我照常過去給她收拾打掃,她按例付我工資。
我拿着從文素英那裡領到的薪水,給女兒買了不少營養品和日用品。
花着丈夫情人的錢,我內心複雜卻又通透起來。
命如草芥,螻蟻尚且偷生,當人像螻蟻般活着的時候,尊嚴又算得了什麼呢?
一周後,謝俞將文素英送了回來,他們在我面前擁吻後才戀戀不捨的分開。
謝俞走後,文素英對我說:「我們都有孩子了你還不肯離婚,何必呢?」
我默不作聲地繼續手頭的事情,她不屑地冷哼一聲,不再理我。
下午我安頓好小語後,到菜市場買了一隻老母雞,準備去給文素英做晚飯。
看着手裡的雞,我不禁自嘲,我大概是第一個為小三燉雞湯的妻子吧?
來到文素英家門口,我按了很久的門鈴都無人開門。
我有些奇怪,她睡眠一向很淺,怎麼會聽不到門鈴呢?來之前她也沒說不在家啊。
正疑惑着,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過來。
我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文素英的聲音:「門口的花壇下有把備用鑰匙,你……自己開門,快……快點進來。」
她的聲音很微弱,聽起來像是病了,我趕緊拿了備用鑰匙把門打開。
進門後我看到文素英趴在房間的地上,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痛苦。
「救我……好痛!」文素英艱難地向我呼救,那脆弱的樣子同平常的她判若兩人。
我走近後才發現,她的褲子上滲出了許多血,我嚇了一大跳,趕緊跑過去。
說實話,對於這個破壞我家庭的女人,我心中是充滿恨的。
可眼下她這副樣子,我卻又無法放任不管。
拋開個人恩怨而言,她也不過是個普通女人,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我扶着文素英,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讓她放鬆。
她無力地倒在我肩膀上,指着自己的肚子說:「這裡……疼。」
我撥打了120後,醫護人員很快趕到了現場。
文素英被抬上了救護車,她緊緊拉着我的手,我也跟着上了車。
在車上她讓我給謝俞打電話,我苦笑着把拒接提示給她看,她愣了下,把她的手機遞給了我。
我用她的手機撥通了謝俞的電話,可打了幾次,仍然無人接聽。
她閉着眼嘆氣,一路上無聲地流淚,不知道是因為太疼了還是因為難過。
文素英的孩子流產了。
當她從醫生嘴裡得知這個消息時,從發愣到癲狂,最後像個孩子般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
謝俞知道後只是在電話里表示了惋惜,並沒有來醫院探望。
因為小語恰巧也在這間醫院。
這間醫院裡,有他剛流產的情人,有他身患重病的女兒,他當然不敢來。
而他的妻子,一面照顧着他的情人,一面照顧着他的女兒。
虧得文素英和小語都在同一間醫院,我才能同時兼顧,不至於分身乏術。
文素英在這座城市裡除了謝俞再無相熟的人,她拒絕了我通知她家人的提議,給了我三倍的薪酬,要求我照顧她。
自從流產後,文素英不再像從前那般盛氣凌人,她對我竟也有難得的和善。
雖然大家都絕口不提那天的事情,但她看我的眼神分明柔和了不少。
小語能下床的時候,總會跑到文素英的病房來,她好像很喜歡文素英。
小語沒事兒就盯着她看,搞得我們都有些尷尬,文素英總是難耐地別過頭。
「阿姨,你好漂亮啊,你病好了一定會更漂亮。」
「阿姨,你要吃糖不,這裡的藥都好苦的,要來一顆嗎。」
不明真相的小語總是笑嘻嘻地纏着文素英,她還不知道床上這個女人,正是搶走她爸爸的第三者。
或許是孩子的純真觸動了文素英,她看小語的眼神逐漸有了暖意。
有時候,她甚至會握着小語的手,給她講童話故事。
看着這個剛失去孩子的女人,我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小語的病也不知道能否治好,我會不會也像她一樣失去孩子呢?
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情感,讓我對她的恨意淡去了不少。
文素英出院時,小語拉着她的手,十分不舍。
小語含着淚說:「阿姨你走了我會想你的,但是你病好了小語也很開心,小語不喜歡醫院,卻沒辦法離開這裡。」
聽到女兒的話,我難受極了,一旁的文素英眼中也泛起淚花。
她摸着小語的頭,哽咽着說:「小語一定能離開這裡的,到時候要來看阿姨哦!」
小語破涕為笑,拉着她的手要跟她拉鈎保證。
回家後,文素英對我雖然不再苛責,但也恢復了冷漠。
看着我做的一桌清淡菜餚,她噘着嘴說:「我要吃螃蟹。」
我無奈地告訴她:「你現在還不能吃螃蟹,螃蟹性寒,孕婦是不能吃的,你剛小產完更不能碰。」
「你說什麼?」聽完我的話,她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
我把話重複了一遍後,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接下來的日子,她總是沒精打采的,謝俞也只來過一兩次。
一天她正在睡覺,突然有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造訪。
男人讓我不要吵醒她,於是我把他安頓在客廳。
男人告訴我他叫李豐,是文素英以前的同事,聽說她身體抱恙,專程坐飛機過來。
李豐說了很多關於文素英的事情,言語間我能夠感受到他對她的愛意。
當李豐問起我文素英的病情時,我楞了一下。
我想文素英一定隱瞞了她和謝俞的事情,所以李豐還不知道她流產了。
略微思考後,我謊稱她是壓力太大導致的內分泌失調。
我並不想替文素英遮掩她醜陋的過去,但對於一個剛失去孩子的女人,我也無法去指責她。
文素英醒來後,寒暄了一會兒,李豐便離開了。
離開前,他塞給我五千元,說是給文素英補補身子,讓她不要想那麼多。
當我把李豐的舉動告訴文素英時,她黯淡的眼神恢復了一絲神采。
從文素英家中離開時,我接到了醫院的電話,院方說小語的病情加重了,必須儘快做手術。
我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錢,加上東拼西湊借的幾萬塊,離手術費還差四十萬。
這四十萬於我而言,難於上青天,我不敢賣我的小超市,我怕母親知道。
女兒已經這樣,如果母親再倒下,我將無力支撐起這個家。
走投無路的我,再次找到了謝俞,讓我意外的是,這次他沒有躲。
他表示願意出剩下的四十萬,但條件是我必須跟他離婚。
我問:「離婚後你要跟文素英結婚嗎?」
他說:「這個你不管,簽字就是了,離了婚我馬上出錢。」
他的無恥我是領教過的,我表示必須先拿錢再簽字。
他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我不介意這麼跟你耗着,但小語的病可拖不得,隨便你吧。」
萬般無奈之下,我同意了他的要求。
他是小語的親生父親,我始終不願相信他會真的不管女兒的死活。
事實證明我還是不夠了解自己的丈夫,在我簽了離婚協議後,謝俞便消失了。
我終日等在文素英屋裡,卻沒有再見到他。
我多次詢問文素英謝俞的去向,她茫然地表示自己並不知道。
小語的病情加重了,我必須時刻待在她的身邊照看,於是我辭去了保姆的工作。
文素英看着我欲言又止,幾次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來。
我一面在醫院照顧小語,一面四處借錢。
雖然明知道只是杯水車薪,但我仍然不想放棄一絲希望。
就在我絕望到準備賣掉超市,卻又不知如何向母親解釋時,文素英來到了小語的病房,她帶來了很多營養品和玩具。
小語已經難受得無法起床了,但她仍強忍着痛苦,笑着跟文素英打招呼。
文素英心疼地摸了摸小語的臉頰,溫柔地說:「小語放心,你媽媽一定會治好你的,一定!」
心中的悲痛無法克制,我跑到走廊盡頭,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文素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的身後,她掏出一張銀行卡遞到我面前。
「這張卡里有五十萬,你拿去繳費,趕緊做手術。」
我呆呆地看着她,遲遲不敢伸手去接。
「你拿着啊,裡面有四十萬是從謝俞那裡拿的,還有十萬是我自己的,就當是……我給小語盡份心。」
她把卡和密碼塞到我手裡後,徑直走出了醫院。
我拿着卡呆愣在原地,無數疑問叢生,我趕緊追了出去。
我追上了文素英,我說我不能白花別人的錢,我必須要知道真相。
她看着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把我拉到了附近的茶樓里。
她告訴我,那四十萬確實是謝俞的錢,但不是他心甘情願拿出來的。
謝俞和我離婚後,要娶的對象也不是她。
在我的震驚中,她緩緩告訴了我事情的真相。
一年多以前,文素英回到了這個城市,但她並沒有主動聯繫謝俞。
謝俞通過同學群知曉了她的情況,找到了她。
他向文素英表達了自己婚姻生活的不幸,對我的厭倦,還有對現狀的不滿。
他告訴文素英,十年前是我挑唆他的父母,強行嫁給他。
他說自己愛的是文素英,即便多年過去了也不曾忘記過她。
文素英被他感動了,兩人舊情復燃,情誼更深。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我當時並不知情,我知道謝俞不喜歡我後,並沒有主動。
是謝俞父母執意要讓我們結婚,我是事後才知道謝俞當時有女朋友的。
後來,在謝俞的建議下,文素英還拿出一部分錢跟着謝俞創業開公司。
雖然文素英收入不錯,但也只是普遍意義上的不錯,兩人的資金並不雄厚,公司發展前景也不容樂觀。
幾個月前,謝俞認識了一個客戶的女兒,這個客戶財力雄厚,謝俞立刻動了心思。
他想方設法俘獲了客戶女兒的芳心,準備通過這個跳板獲取更多的資源和便利。
可就在這時,文素英懷孕了。
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他是謝俞的阻礙。
於是,謝俞假意邀文素英出遊,利用她愛吃海鮮的習慣,陪她大快朵頤。
螃蟹性寒,孕婦忌食,可文素英當時並不知道,她幾乎每天每頓都要吃,所以流產了。
後來通過我,文素英才知道孕婦不能吃螃蟹。
所以她明白了,她的孩子是謝俞蓄意謀殺的。
說着說着,她哭了。
她告訴我,十年前她就被謝俞騙着打掉過一個孩子,如今因為他,自己又失去了一個孩子。
聽到此處,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個和我同床共枕近十年的男人,竟然如此殘忍可怕。
文素英自嘲道:「我也是自欺欺人,被愛蒙蔽了雙眼,其實他一直都這樣冷血,女人對他來說,不過是向上攀登的踏腳石。」
文素英想到自己因為謝俞對我做的一系列事情,再想到我的女兒小語,她後悔了。
為了報復謝俞,為了補償我和小語,她和謝俞撕破了臉。
她威脅謝俞讓他拿出四十萬,否則就把他的醜事抖出來,讓他攀不了高枝。
一心想往上爬的謝俞立馬就慫了,很快便湊了四十萬乖乖交給她。
擦去淚水,文素英深深地看着我說:
「謝謝你在李豐面前為我保留了尊嚴,我為我過去所做的荒唐事向你道歉,我不求你原諒我,但請你一定拿這筆錢將小語治好。」
說完後,她離開了。
回到醫院,我立刻去交了費,院方表示會第一時間為小語安排專家手術。
病房裡,小語拉着我問文阿姨去哪兒了,我笑着告訴她:「文阿姨說等你的病好了,就會回來看你。」
小語興奮地點了點頭,撲倒在我懷裡。
看着窗外的艷陽,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苦盡甘來。
評論列表
我感覺老師還是蠻好的,上次分手都特別難過,後來聽了情感調解之後,我也很快走出來了
老師,可以諮詢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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