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這麼想挽回，真的是因為愛他？

文丨盧悅（新浪微博@盧悅盧悅）

01

圖註：《春光乍泄》經典台詞

黎耀輝，不如我們從頭來過？

這是《春光乍泄》的一句魔性台詞。

誘惑在於：我們幾乎所有情感開頭，都是美好的。每個人都希望完璧歸趙，物歸原主，一切如初，這就是人性。

但是等等，沒有仙女婆婆和魔法棒，我們怎麼回頭？事實上，沒有這些外掛，一切都是不可逆的。

想要可以回頭的愛？做夢去吧！

《春光乍泄》電影的結尾就告訴我們這個殘酷的現實：兩個那麼相愛的人，就是無法在一起。

為什麼呢？如果情感如身體，為什麼它就不能痊癒？

因為你沒有把對方當人看。

挽回者會非常委屈：我犧牲了青春，升職的機會，為了他我離開了老家，來到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為他生了這麼多孩子，在他生大病的時候，我沒日沒夜地照顧他——你說我不把他當人看？

我說：你付出這麼多，你有沒有把自己當人看？

挽回者大哭：我從沒有把自己當人看啊！

我說：你為什麼要付出這麼多？

挽回者悲戚：那是因為我太傻了！我真的好傻好天真！

我說：你不傻，你很精。每個人都不傻，人心中都有一桿秤，你想想，你這麼無怨無悔，無欲無求地犧牲，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挽回者無奈：我啥都不要！我連自己都丟了，我還要啥？

我說：你想要的是——你必須愛我，你必須永遠和我在一起。因為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而是我的一部分；我也不是一個人了，而是你的一部分，我們倆必須是合二為一，不分彼此的，你要的是不是這樣？

02

人性就是如此，借錢以前你是大爺，借錢以後你就是孫子。當你付出太多以後，你的人生就被套牢了。

為什麼你總是需要別人「必須」愛你？必須永遠和你在一起？

因為沒有你，我就不完整了。

什麼叫做不完整？

聖女沒有渣男，就不叫聖女；渣男沒有聖女就不叫渣男；警察沒有罪犯，就不叫警察；罪犯沒有警察，就不叫罪犯；蝙蝠俠沒有小丑，就是一宅男；小丑沒有蝙蝠俠，就是一精神病。

因為我們分裂，所以才需要在一起。

聖女的生活環境是這樣的：我們要乾淨的，高品位的，優秀的，正能量的生活；渣男的生活環境是這樣的：我們要骯髒的，低級趣味的，低能的，負能量的生活。

有的聖女從小就在一個無菌的溫室里長大，她們玩泥巴的童年，是被大人奪走了的。因為過度早熟，她被迫把一個內在的自己和外在的自己分開，隔絕在「幽靈監獄」的世界裡。

有的聖女前半生過得那簡直就是「霧都孤兒」一樣的生活，如果你遭遇過窮到鞋子破了洞都沒錢買新的；天天遭遇父母的辱罵或者被視若空氣；或經歷過不得不一個人在「無人區」自生自滅的經歷，你一定會明白什麼叫做「慘不忍睹」。

這就是我之前在文章中提到過的「碎片化」存在。

要麼你覺得外面的世界是大灰狼組成的；要麼你覺得你的內在世界已經支離破碎；總之，無論外面的世界還是內在的世界，如果我們都會有無法應對的情緒，那麼就會試圖讓整個部分「休眠」過去。

渣男也是如此：他可能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也可能是家裡情緒的最低洼地帶，父母要麼天天捧殺，要麼天天棒殺，但投射的都是同樣的東西：你是個傻逼。

渣男要麼覺得自己連正常人都不如，要麼就覺得無休止的完美主義會讓自己瘋掉；總之，他得不到任何可以被肯定成為「成人」的回饋，於是他就只能一生在一個垃圾堆里生活，成為一個活在幻想中的人——做一個永遠的孩子。

於是，一個「孩子化的成人」遇到一個「成人化的孩子」（渣男遇到聖女），這樣的兩個人相遇了，雙方身上都有彼此想要的零件：渣男如此想要聖女身上，對成人世界適應的部分，而聖女如此想要渣男身上，對於孩子世界接納的部分。

他們興致勃勃地相互吸引了，就像兩個航空器愉快地接近一樣。

03

但是，問題出現了：他們彼此沒有接口可以容納，或者他們有接口，但卻不配套。

因為他們沉睡的心魔，在慢慢喚醒。

冬天雖然寒冷，但好處在於我們不用「驚蟄」（驚蟄的意思是天氣回暖，春雷始鳴，驚醒蟄伏於地下冬眠的昆蟲），而春天如此溫暖，卻會喚醒我們不敢面對的魔鬼。

這就是我們情感為什麼會出問題的原因。

我們缺乏一個空間，處理彼此的心魔。所以我們只能用兒童的方式，來解決成人之間的問題。

兒童的方式就是魔法棒，就是外掛，就是蠻不講理，就是要占便宜，就是你必須跟我在一起，而且我還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

因為他們的痛苦無人照顧，他們又如何能穿越自己的痛苦去照顧彼此？他們擅長的，就是「物化」，就是試圖控制，再控制，穿越，再穿越。

你到底是因為害怕失去，而想要挽回？還是因為我很愛你，而想要挽回呢？

前者是把對方當物，後者是把對方當人。

前者的婚姻是可以無限湊合的：因為在此之前，彼此的關係要麼已經無限疏離，哪怕是婚內守寡，喪偶式育兒，也不能接受離婚，因為對方就是一個象徵物而已，不是真實的存在。

或者是「假性親密關係」：被出軌方，還覺得生活甜入蜜，而出軌方早已感覺就像活地獄。往往被出軌以後，雙方才看到彼此的真面目。

「我以為你是包容我，憐惜我才讓着我，其實你一直都只是隱忍而已！」

這兩者都是試圖通過讓對方存在，而活在不必面對分裂世界的一種防禦而已。

因為有婚姻，有一個想象中的丈夫，我可以告訴自己：我很幸福，或者我很安全，我不必體會孤獨，也不需要一個人去面對這個世界的恐懼，我可以感覺到自己是有一個家的，我可以生活在遠離痛苦的地方。

往往在這個層面不覺悟的人，是難以真正挽回一段感情的。

當然，也會有人回歸，但代價是大家失去了，可以真正完成「二次吸引」和「二級改變」的機會。

「一次吸引」和「一級改變」是發生在童話書里的，是不用費力氣的吸引和改變。

大家因為幻想而在一起。

但是一旦這個肥皂泡被戳穿，那麼讓我們重新陷入麻醉狀態，此時需要更大劑量的麻醉劑。

因為每一次情感的危機，都來自我們渴望過更「有人味」生活的呼聲。

比如一對「京漂」夫妻，一起開夫妻店，辛辛苦苦賺錢養家，當他們的人生是以物質為中心的時候，他們可以很好的合作；一旦有錢了，事業穩定了，他們的「關係」也就到頭了。

因為這個時候，他們眼前不再是生存艱難的挑戰，而是另外一種：「整合」的挑戰。

04

最近一段時間「中學同學聚會」成了婚外戀的溫床，那是因為我們應對「原始積累」的挑戰，不得不分裂了自己情感的需要，當我們不為物質所累的時候，我們就無法忽視自己更深層次的需要了。

聖女想：為什麼我成了女漢子了，我都快更年期了，還沒有為一個男人心動過！

渣男想：為什麼別的同學都很成功，而我現在還要靠老婆？不行，我要做個爺們兒！

一切的危機，都來自於當我們想要脫下面具，露出脆弱的需要，小心輕放真我的時候。

那時，我們都回歸為愣頭青一樣的孩子。

如果沒有對我們原來的防禦機制的摧毀，人們根本不會認識到，真正的我是誰，真實的你又是誰？

出軌和挽回，如果是一場狂歡的話，我們的人生命題依然被隔絕於泡沫之後。因為這兩種方式，都是試圖逃避我們需要承擔的責任。

那就是哀悼喪失的過去，接受曾經的自己，修復創傷的關係。

聖女需要學會愛自己；渣男需要學會有規矩。

我們都需要發展自己的弱勢功能，這樣才能應對危機。這些弱勢功能，就是我們長期分裂的自己。

如果你害怕衝突，衝突就會總是找上你；如果你害怕自戀，你就總會被人貶低；如果你害怕孤獨，你會永遠生活在無人區；如果你恐懼失敗，挫敗會和你形影不離。不在恐懼中爆發，就在恐懼中滅亡。

心魔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它會不斷說服你，讓你回望過去，回到舒適區，繼續你的休眠之旅。

但是你也有一個機會，開始你的「二次生長」。

05

有些來訪者會跟我說，這輩子我最缺的是，有一個人能夠真正地聽我說，並且真正的懂得。在你這裡，我終於知道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了！

然後呢？

然後她就可以第一次體驗到有「底氣」，第一次知道到「吃飽」，第一次感覺到前有引，後有靠，前可攻，後可守的狀態。

「人生的難題不再那麼可怕，盧悅老師，你好神奇。」

「我有魔法棒嗎？」

沒有。我哪有那麼神奇，我只是做了她生命中最需要做的兩件事，這兩個體驗改變了她的人生。

有些時候，我們的生命需要一些新的可能性接觸，這不是來自於引領她的人有多厲害，而是因為彼此恰好在一個適當的時候，做了一件對的事兒而已。

這些年來，她一直都用更耗能的方式活着，只是她從不知道，還有一條快車道。

我只是恰好在這個路口出現而已。

是因為她有了一個「支點」和「試驗的空間」。

所謂「支點」和「試驗的空間」就是：她找到了獲取資源更「有效率的」方式。

以前她用的防禦方式，是一種高成本的獲得資源的方式——不斷預先付出很多，然後苦等別人給她回報；或者要用更多的犧牲換來其他人一丁點付出，這種不節能，不環保，不經濟的生存方式，讓她特別耗竭。

因為他們必須習慣自生自滅的存在方式，他們不能期待獲得他人的補給。如果沒有特殊的訓練，他們是不能閉上嘴，並且停止依戀的期待。

一個來訪者說：盧老師，每次諮詢前，我總是很惶惑，很恐懼。因為我感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理解我的人，也是最溫暖的地方。但這也是我最害怕的，因為你就只是一個諮詢師，你不是我生命中那個人，如果我那天不交錢了，你根本不會在我的生命中存在。我怎麼能把所有的希望交在你這樣的人手裡？

這就是他們最起始的「原點」。

他們渴望我成為他們的所有物，這樣，他們就可以繼續進入到那個無菌的氣泡里，就像是當年TA抓住了婚姻一樣，可以繼續分裂下去，繼續休眠下去。

因為他們一直無法面對的「三無」（無力感，無助感，無望感）是無法穿越的黑洞。他不知道，如果我不屬於TA，而是一個人的話，(一個和TA有邊界的人，一個可以消失的人，一個可以結束關係的人的話) ，TA是不是還能倖存。

06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可以陪你狂歡、陪你昏睡的人，但卻少有可以陪你走夜路的人。

我是不是該保證：我不會拋棄你？我可以成為你的親人？你不用擔心，我可以擁有無窮的魔法，來保護你？

那樣你挽回的，只是一個可以供你休眠的棺材。

就像很多可以包治百病的那些江湖術士一樣，他們告訴你：只要吃了我的藥，你就會起死回生！

我存在的意義就是：也許你可以看一看，你所恐懼的那個黑暗隧道，我們是不是可以找到一條出去的路。

我們可以試試看，你能不能過上更加優質的生活？

但是，你永遠無法「挽回」，因為氣泡已經破了，你要麼選擇「清醒」的人生，要麼選擇劑量更大的「麻醉劑」，繼續耗竭下去。

永遠沒有回頭路可以走，我們只能向前。

要麼挽回婚姻，過上真實的生活；要麼挽回自己，無法挽回婚姻，但也一樣過上真實的生活；要麼你告別我，選擇更加自我麻醉的生活。

哪條路更好？

哪條路，都有妖魔鬼怪等着你，誰有資格評判你的人生？

你的選擇，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