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疫情衝擊了全球幾乎所有行業,對抗風險能力偏弱的中小獨立品牌來說,情況尤為不容樂觀。但讓我們驚訝的是,不同風格,各具特質的設計師們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抗拒着這股「不可抗力」 —— 跨界合作,直播,亦或是大膽開啟新模式。後疫情時代,他們正在積極發現新的契機,就像他們剛剛開始時那樣。
「陳安琪:無黑無白」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八個大字出現在衣服背後,
讓人很難不側目相看。
陳安琪以前的豐功偉績不勝枚舉,
頂着i-D雜誌的年度5佳入行者的名頭自然會叫人刮目相看。
晚上九點半,她依舊在工作室開會,
此時的世界還處在疫情期間。
她喜歡一切有趣的東西,喜歡科技質感,
飽和有嘗鮮的態度和勇氣,
同時也創造出新的有趣,
讓大家回過去找到她。
陳安琪的父親是調色工程師,自小就知道把不同的顏色塗到不同的材質上會產生出更加不同的效果。在畢業創立Angel Chen的品牌之後,第一條篤定的規矩就是要做個色彩斑斕的品牌,「我希望我的衣服沒有黑色白色只有彩色」。一個天生就對色彩有足夠敏感的女生,選擇在自己獨立品牌中把黑白剝離掉也算是對家族的一種傳承。從小父親就給陳安琪找了很好的老師,得天獨厚的條件讓她從認知初始就浸淫在了一個充滿藝術氣質和時裝氛圍的環境裡。
潮汕是陳安琪的根,豐厚得令旁人羨慕的民俗文化,色彩傳統,建築,美食比比皆是,甚至非常重要的物質文化遺產——潮繡,也是誕生於此。這樣的文化暈染也讓陳安琪在自我表達上得天獨厚,「我想你們再來看秀那就從一場裝置搭建起始吧,電影,音樂,氣氛,場景,氣味,建造一個像個小宇宙那樣東西來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思想……」疫情迫使Angel Chen的米蘭秀取消,但她們馬上找來一個3D動畫團隊做了一場虛擬秀。「我視頻監控模特在綠幕前走了5分鐘,做了很好玩的後期效果」。虛擬技術和科技的接入成了時裝產業的一個新起始點,可對這個時刻也在關注着娛樂領域的女生來說反倒是稀疏平常。在她心裏面這樣的舞台搭建早有預謀,不過是時局給出了啟動的契機。
「我本身就是一個敢於嘗試的人,所有以前沒有做過的事情,我都抱着一個嘗試的態度。年輕不就是要體驗更多嗎?」
任性同樣是陳安琪喜歡提及的一個詞,選擇做獨立設計師實際上是選擇了一份可以給她帶來幸福的工作。最大程度上呈現出個人審美,最高限度達到個人追求,她曾經把潮州特有的手作油紙燈籠帶去了紐約時裝周,「我做這個品牌就是任性的」,除了豐富的色彩運用之外,還包含了把傳統文化裡面那些並不為大眾所熟知的美作出分享,自己也』玩』得開心。只有到了每個真正推出每個品類的時候,她才會顧及一下周遭的聲音,「製作成本倒推上來會給我的設計在加上一點條條框框,其實是更好的把控一下每一道工藝」。
陳安琪說自己是非常非常幸運的一代獨立設計師,趕上了相對更加寬鬆的環境,14年到16年正在她創業伊始的階段,「真的是遍地獨立品牌,遍地的show。」難免會談到行業里的不斷新加入的力量,「她們應該是開放不保守,非常努力,又善於和人打交道的。」只有在這裡,她會停頓一下,「這一行真的苦,沒你看到的那麼光鮮,努力是生身立命的資本。」
我的行業慢慢讓我學會了用包容來解讀更多世界的方法。
自我表達和商業實用有關聯又排斥,可能一個獨立設計師做的時間越久,就會更成熟直面這個問題,好的表達和滿足更多人沒有那麼大的水火不容。
自己足夠好玩,好玩的東西也會找到你。
在紐約的一段工作讓她至今記憶猶新,「我在紐約最深的印象就是所有的工作都是要靠自己搶來」。之前在聖馬丁讀書的日子過得非常養尊處優,給學生的機會都是「成把丟來的,手裡還做着LV的項目,施華洛世奇就找來了」,到了紐約之後,完全變了樣子,「如果你今天沒有去搶,不用等到明天,項目就會被同樣優秀的人拿走了。」如果不想自己的優秀品質被埋沒掉,不想默默無聞地走一輩子,那就「一面埋頭苦幹,一面在人前拼命爭取吧,因為你的每個競爭者都有兩把刷子」。
那段時間也讓她的設計風格有了變化,從相對的保守到了各種視覺語言的放大,而緊接着的一段經歷又幫助她做了一次』修正』。「米蘭的走秀時光讓我已經放大的視覺表達被重新梳理編輯了一下,這麼說呢?比方我有十件設計,最終挑出來展示的只有最棒的三件。」一連串充滿了挑戰與新奇的的文化氛圍影響也改變了這位新生的設計師,「環境總是讓我感悟」。
你覺得是不是女生有做這一行的先天優勢?
好像的確是女生多一些吧,因為時裝這一行最大的消費者也是女性啊,我覺得身為一個女生會有利有弊,好的地方時我會設身處地給女生做設計,我更知道如何去打動一個女生,不好的方面就是還有很多有見地的男生在等着我的設計,這部分有我的缺失,比方說襠部要怎麼做,我就沒有任何優勢。
身為獨立設計師對這個行業肯定會有最中肯的評價,那就是設計師是很難100%穩定在每一季的出品的,「我覺得能把每一季都保持在一個中上水已經非常了不起了。」講到自己,「那我是個理性的設計師,有自己非常情緒化的一面」,其實單看作品已經很明晰了,她一直都輸出着銳利的表達,辨識度高,是恪守本意。一個買手朋友和陳安琪聊天,講了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獨立設計師很難掩飾掉自己在當下的情緒,「她認識的幾個朋友懷孕以後生產的衣服風格突變,她也沒跟我講是變好還是變壞,我也不保證我戀愛了衣服就做得』娘』一些,懷孕之後是不是會推出系列的親子裝……」
設計的好與壞就像藝術品的美與丑一樣,很難做出一個客觀的評述,針對這個』不良』問題,陳安琪毫不猶豫拿出了答案:藝術拋出問題,設計師解決問題。不符合當下審美體系的是不是就是丑呢,很難說,要看語境。「如果一個設計師拿出來的作品不但不解決問題,還會創造問題,那她做的可能是藝術品,不實用吧。」
「黃婉冰:情緒捕手」
我突然會覺得,
只講AT-ONE-MENT
是獨立設計師黃婉冰的個人品牌有點狹隘,
「AT-ONE-MENT」
一個從聖經里被翻出來帶着兩個鏈接符號的詞,
分明就是黃婉冰在一心着力營造的個人世界。
這個絲毫不會掩飾自己情緒的女生正在奮力地、
『一塊磚一塊磚』地築建着自己的城池,
並以此為契機,
和外部的世界分享着自己的個人表述。
如果不是當初出現的一些小情緒波折,現在我們見到可能是另外一個黃婉冰:財務專家、律師……或者可以隨意把她安放在另外一個有趣的職業里,她也能做得很好,同時依然保持着「一個有着創造性的人」的屬性。我們有理由相信,在任意一個被規範了方向的職業表象之下,婉冰都能生發出一些與眾不同。她謙虛、不掩飾、有點張揚、隨性,可以趁着興起哼出一句恰如其分的歌;但談起自己的職責和願景,她卻顯露出一絲不苟的堅定,不容置疑。
突入其來的疫情讓婉冰原定的工作受到影響——走秀、拍攝宣傳片的模特無法匯集在同一個城市裡。但她和一票硬派的創作團隊並不在乎這些。「沒法在上海召集拍攝,我們就以插畫和拼貼來做新一季設計的宣傳片。」學藝術的人都清楚,插畫與拼貼正是他們的根基功底。雖是特殊情況催生的創作,但成片的效果的確人耳目一新。疫情期間,婉冰的團隊依舊堅持着一個以大地為母題的藝術項目,繼續奔走於一個個城郊的有趣荒地,「我們是帶着想法去創作的」。不管周遭的世界生出什麼樣的變化,她依舊初心不改,甚至樂此不疲,「我覺得我們的小團隊正處在一個創造的興奮期里」。
婉冰的入行故事也很與眾不同,「其實在我十六七歲時,真的是和一個和藝術、設計完全不沾邊的人」。一次「蒙着眼睛」作出的選擇,讓她成為了「縫紉女工」,更準確地說,是一名優秀的製版師。在學習了製版之後,她開始為一間公司工作,那段時間裡,一個發自內心的聲音在不斷放大:「我想我為什麼不為自己做點什麼?或者我為什麼不能表達一下自我呢?」碰巧的是,這間公司的老闆讀的正是中央聖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於是婉冰萌生了這樣的想法——「要讀書,我也要去讀最好的」。
通常一般人要準備兩到三個項目,才能作為進入中央聖馬丁的敲門磚,但黃婉冰只做了一個——一個因汶川地震而啟發的項目。她回憶道:那時候其正處在一個很奇妙的情緒之中,災難之下,自然也不是什麼美妙的感覺,「深處那個項目之中,我的情緒並不是很好,我想讓自己感同身受的去捕捉到震區民眾的感受,震前、震中和震後」,就像是自己也浸入其中。導師評價該項目很有實驗性。更重要是,在經歷那次磨礪之後,讓她發現原來可以通過選擇不同的介質來把自己的情緒表達出來。自然界中的泥土——屬於這個世界最本真、最質樸的物質,這些年一直沒有「逃離」婉冰的重要選擇。她笑着透露自己不太愛穿鞋子的小習慣,也許鞋履真的會在情緒上阻礙她去吸收「母體之力」。
「我發現設計是可以表達情緒的,通過設計,大家看到了我的表達,我也分享了自己的感受,這是種積極的的影響,會促進我們一起思考。」
我想我就是個特例。
我想創造一個新的世界,所以一磚一瓦開始了搭建。
我想讓大家看到我建造的世界的樣子,那是我的世界觀。
我最多的時間就活在我的世界裡。
我的人生,我的生活是完成這個世界。
我猜,也許在某一個時段里,黃婉冰感受到了:服飾、時尚都是藝術表達的一種,每件作品都是一件承載着她情緒的載體。她把自己徹底投入到了一座可以分享自己精神世界城池中。一場華麗的夢早已開始。「我有強烈的使命感,我要達成這個世界。」
她喜歡體驗情緒,各式各樣的情緒,進入到一個情緒里感受會讓她着迷,讓她產生靈感。為了進行關於一個自閉症兒童的項目,她去到自閉症兒童中心,教小朋友繪畫,通過觀察,婉冰發現:「他們會重複的做相同的事情,會排序,對自閉症的兒童而言,這種行為會起到舒緩情緒的作用。我想告訴世人,我們真的不需要制止他們的一些行為。」
那麼,人是不是多多少少都會有點自閉?
「不能這麼講,每個人都需要一個自己的空間。我們覺得自己站在一個正常的世界裡觀察別人,其實反過來也是一樣的,」她說。
婉冰不是所謂不接地氣的人,她會讓自己輸出的審美讓人儘量觸摸得到。「我的工作就是把態度和情緒具像化。」在她的世界裡,藝術和商業之間沒有一條明顯的界限,「獨立設計師不就是為了生存嗎,沒有了商品屬性,那獨立設計師存在意義是什麼?」AT-ONE-MENT最初的受眾是一群有藝術家質感的人,「因為她們更容易感受到這些衣服細節中帶出的情緒表達」,慢慢的這些人多了起來,是她的分享得到了共鳴,還是更多的人提升了審美?這像是一種交織上升的互動,同樣的也營造出一個充滿了特殊質感與氣質的氛圍。
婉冰說自己是個頗具實驗性的人,藝術性和情緒化在她身上有着深刻的體現,但她也生性爽快,自己鍾愛的兩隻貓就養在工作室的桌子上,可能是貓的自我與她達成了共識。做這一行的人很多,成功者寥寥,成功的人堅持自我。「人沒有不會動搖的,但需要有非常堅定的信念。我也會遭遇到事情,聽到不同的聲音,但是來不及多想,先把事情解決掉,多半的時候,事情解決了,壞的情緒也已經結束。」
「任禕&劉宇宸:情感不可能被數據取代」
設計師品牌SMFK創立於2016年,Sam任禕主外,Frank劉宇宸主內。
手繪塗鴉,五角星型,NOT FOR SALE,MADE IN CHINA……
這些成功觸動過我們眼球的設計元素皆是出自於此;
unisex,free size,design for all表達了SMFK包容自信略帶着點張揚的態度。
與品牌的外放炫目不同,
當Sam和Frank這兩位幕後主理人一起坐到你面前時,
更多會聽到的是他們平靜的講述,真誠,毫無遮掩。
嫣然天使基金會的賬號上曾經有過這樣一句話,
很貼切地描述了SMFK的精神:
像個現代騎士一樣,致力於給更多人提供幫助,
同時帶來絕不後退的力量和信心。
Sam講了一個正在進行中的項目,是和NBA的官方贊助斯伯丁的合作。選擇和籃球運動息息相關的主題更多源於他倆長大時的經歷。1980年代之後出生的那一代男生,籃球場,哪怕是簡陋的籃球場,也在他們心裡留下了足夠的印記,和現在』虛擬化,數據式』的社交氛圍完全不同,那一代男生少年時候人際交往的圈子,對自己身體的重新認識都可以是在籃球上建立起來。「我們希望年輕人能在戶外的運動場裡面交到新朋友」,情感上的交流是不會被數據所取代的。籃球場即是一個可以觸發社交連接的場景。想想那些被疫情』關在』家中的新一代少年們,這是絕對善意的指向。
會選擇高爾夫運動的服飾套系嗎?
也許不會,因為高爾夫球跟我們年輕時的經歷沒有交集。沒交集也就沒有什麼感同身受的情感。
自己弄不明白的錢不掙。SMFK選擇了蠻有性格的一條路,他們堅持自己的選擇,對和自己價值觀認同度不一致的合作選擇說不,「我們不接觸遊戲,不接觸電競類的合作」,選擇從在零售上的不降價,甚至是在每一年超乎同行想象的開放預算,「這裡可以說我們玩得是現實增強遊戲,一點都不虛擬」,值得慶幸的是這一切絲毫不影響他們在年輕一代心中所受的追捧,或許這才出於感同身受的真誠打動吧。
外人很難不對兩個人的合作關係產生好奇,他們倆認識六年,合作五年,卻似乎依舊處在一種互相了解的過程中。「我們之間沒什麼交流,除了工作結果就是聊些日常的雞毛蒜皮。」這樣的交流模式被慢慢衍生放大,成了公司氛圍。一個人絕不去對另一個人過度的關注,「希望人和人之間都在空間和精神上保持一個距離」。互不干擾的度又拿捏得微妙,「每個人都可以講述另外一個人一天的工作,冷靜到像個局外人一樣,偶爾會提出幾句分析的意見,畢竟一個人若是沉浸在一天的一百件事裡,很難有經歷審視一下自己。」事實上在兩人合作之前,互相之間的距離也並不遙遠,一個在銀泰工作,一個在國貿上班,相隔一條長安街,生活氛圍,品味和價值觀和圈子也沒什麼大不同,「所見所聞所想很多事重疊的」。5年前合伙人式的開始了SMFK,更像是一種互相激發,讓Sam發掘了自己在前端,包攬PR工作,以及專注把一件事做大做強的潛力,也讓Frank心安理得的把自己埋在了幕後,專注痴迷地做好一個設計師的本職。「我覺得沒有SMFK,可能會埋沒Frank做設計師的天賦」。
其實我們的年齡,閱歷,甚至是成長背景上都用挺大的不同,
是事兒選了我們,圓了我們。
挺重要的一點是我們都不是貪婪的人。
在北方的服裝設計師工作室大多體量不大,10個人以內已經算是頗具規模了。五年的時間裡,SMFK『膨脹』到了40個人,設計開發,運營零售,倉儲物流直到售後,「我們是做全鏈的」,聊這一點的時候,看得出兩個人無不帶着自豪。在開始合作SMFK之前,Frank在LV做足了五年,而Sam輾轉於行業的年限更多出了一倍。人生百態都見過了,「更重要的是經歷過(起起落落)的周期」。
用戶,更明確一點的講就是中國人的『自信』是二位特別會提出來的兩個字。經歷過不自信,要靠身上獨一無二的,小眾的衣服來體現自己與眾不同的年代,會讓他倆對自信有更豐厚的理解。「戀愛的時候請女朋友吃飯會點最貴的,結婚之後和太太吃飯一定會點最對的」。「多小眾多貴的東西,看看了解一下就可以了」,其實中國人早過了靠服裝來標新立異的時代了,同一件衣服,不同的顏色,不同的Size都會穿出不同,「是你影響了衣服,並不是衣服成就了你。」
和所有的獨立設計品牌一樣,SMFK也會面臨着獨立思想和商業行為之間的碰撞。早一年開始開發立項,「甚至於為了A而先期之行了B與C,轉過年,A才變得峰迴路轉」;他們也在觀察着更多的其他獨立品牌,」自我意識太強的品牌,存活也會變成困難」。用個互聯網領域很濫用的詞,「我們就是產品經理」。SMFK很早就意識到用產品和用戶溝通,其實並沒有太多連接的通路,更多的是遵守遊戲規則和需求。「我們第一個套系,只有三種款式,都賣爆了」,曾經在賣貨上積累出足夠自信的人,自然也是輕鬆過關。
30歲之後讓這對組合,有了更多堅定自己初心的理由和資本,當打之年的他們有了更多的思考,是不是能做一些事情來影響和改變一下周邊的世界?「畢竟名譽與形象對我們來說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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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o n t r i b u t o r s
統籌編輯:張末
採訪撰文:小明
攝影師:陳恬(陳安琪,黃婉冰)
鄂坤(任褘、劉宇宸)
執行:erliang
責任編輯:Ne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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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了解了一下,是我朋友給我推薦的,很靠譜,推薦大家情感有問題的可以嘗試一下
如果發信息,對方就是不回復,還不刪微信怎麼挽回?
如果發信息不回,怎麼辦?
可以幫助複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