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韓先生,我想要個孩子。」
聽到這話的時候,韓楊正站在梯子上修理客廳壞了的電燈。
「怎麼站在那裡不動了?」扶住梯子的盛夏晃了晃梯子,「修好了?」
「啊?快了快了……」韓楊回過神來,把新燈泡往菱形燈罩上擰,可試了幾次都沒找對卡槽。
「安這個吊燈的時候我就說了,裡面燈泡太多,壞了一個就不好看了。」盛夏抬頭,指了指頭頂上那個菱形燈罩下面滅了一個的燈泡念叨着。
「我這不是在修嗎?」韓楊笑着搖了搖手裡的小燈泡,白花花的牙齒看着有點傻氣。
「可你到底行不行啊?」盛夏抬頭挑眉,「不行明天我找物業的小哥哥就是了。」
「行,當然行。」韓楊捏着新的燈泡輕輕吐了一口氣,定了定神繼續忙活。
半晌,新燈泡終於擰上。韓楊示意盛夏打開開關試試,盛夏「噔噔噔」跑到牆邊按了開關,那本來該整齊發光的燈罩下面終於圓滿了。
「看!我就說我可以修好吧!」韓楊見狀,搖搖晃晃地從梯子上爬下來。
可他的話音剛落,頭頂上的吊燈便閃爍了起來。明明滅滅幾秒鐘後,它「嗞」一聲停了,把正在下梯子的韓楊嚇了一跳。他定了定神抬頭,燈罩下面的一群小燈泡現在滅的可不止是一個了。
「你這燈修得……倒是有點恐怖片的感覺。」盛夏說這話的時候,笑得很是幸災樂禍。
「肯定是電壓……電壓不穩。」韓楊指了指頭頂上的吊燈咽了咽口水。
「好吧。反正客廳還有其他的燈,並不太影響光線。」盛夏聳了聳肩膀,「只是韓先生,你應該慶幸電壓不穩的那一瞬間你已經爬下來了。萬一你的手還停留在燈泡上,那可不就是恐怖片,而是災難片啊!」
「自然不會。明天,明天白天我肯定把它修好。」韓楊抬手,承諾得一本正經。
「嗯,我相信你。哈——有點困了,早點休息吧!」盛夏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順勢往旁邊的臥室走去。
「嗯嗯,你先去吧,我把今天公司的策劃書再檢查一遍……」
「嗯。」盛夏應着打了個哈欠,趿拉着拖鞋「沙沙沙」地回了臥室。
韓楊看着那雙被踩得有點不像樣兒的拖鞋眨了眨眼睛,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進了書房……
2
已經是晚上11點了。
不知道盛夏有沒有睡着。韓楊扭頭朝臥室的方向望了望,可只看到一角臥室的門。
我想要個孩子。
想到盛夏說的那句話,韓楊心裡還是緊了又緊。
「她這是想和我分手嗎。」韓楊癱在電腦椅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大腦混亂。
應該是吧,應該是分手的意思吧。
「盛夏,如果哪天你想要孩子了,你就告訴我。畢竟,做母親是每個女人應有的權利。到時候,我會放你走,並祝福你。」這句話,是韓楊和盛夏在一起的時候他就說過的。
因為他,是一個丁克。他不想要孩子,也不想做父親。
這個想法,打從他記事起就存在了他的腦海中。
韓楊今年29歲了,雖然這歲數聽起來還算年輕,可他卻覺得已經見過了太多人,也經歷了太多事。而在他已度過的歲月里,童年的記憶定是最印象深刻的了。
他的童年有點俗套,說起來像是某個苦情年代劇,可卻又真實存在這現實里。
在他四五歲的時候吧,他的父母就離了婚,韓楊判給了父親。可雖說是判給了父親,可他也只不過把他丟給了奶奶,並沒有怎麼管過他。即使父親後來再了婚,也並沒有跟他住在一起。
因此,在韓楊的記憶里,爸爸媽媽這兩個詞彙實在是匱乏得厲害。渴了餓了冷了,都是找的奶奶。只是被老一輩人看護過的人都知道,他們看護到的真的只能是吃飽穿暖了。
關於委屈,關於渴望,關於安全感,關於自尊……可能是被同齡人的排擠,可能是對一個玩具的期待,也可能是一場推心置腹的交談……這些小孩子的精神世界,他們大都是觸及不到的。
有了父母在身邊,可能這些仍舊是不會得到所有的滿足的。可在小孩子之間,有父母的陪伴,似乎就已經是讓人驕傲的了。
「我爸爸說……」
「我媽媽說……」
饒是這兩句看似很普通的話,韓楊都說不出口。因為自從他記事起,他就沒有見過他的媽媽。而他的父親,似乎也沒有跟他說過幾句話。
「韓楊,你的衣服有點髒耶,你奶奶是不是洗衣服的時候又捨不得多放點洗衣粉了?」
「韓楊,你的鞋破了哦!腳趾頭都露出來了!哈哈……」
諸如此類的嘲笑,在韓楊的童年裡多得數不清。只是這樣的嘲笑,他大多是沒有放在心裡的,因為和「沒人要的小孩」「你媽跟人家跑了」「你爸有了後媽就不要你了」這樣的話相比,那些根本就是毛毛雨。
對啊!在韓楊的那個年代,經濟上雖然有差別,但都是不大的。穿破了衣服鞋襪的,不只是他韓楊一個人。
可被父母拋棄,他韓楊卻是這個圈子裡唯一的一個。
雖然嘲笑他的那些小孩兒的父母也不過是一年只回來一兩次,雖然他們的父母也沒有經常陪在他們身邊。可是他們與自己,到底還是不同。至少,看到某樣東西的時候,他們會期許他們的父母回來買;逢年過節的時候,他們至少心裡還可以存留着等待。
可韓楊卻沒有。
奶奶生活很節儉,他再喜歡的玩具她也不會給他買;逢年過節的時候,媽媽不會來,爸爸也不會把他叫他到前面的院子裡去吃飯。
似乎是生活太累吧,奶奶的脾氣是很暴躁的,經常是韓楊說不了幾句話就要被呵斥……
當然,這也只是小孩子幼時的看法罷了。懂事後的韓楊對奶奶是滿懷感恩的,他感恩他的奶奶在他沒人疼沒人愛的時候,給了他一處安穩。可能她給他的東西還沒有人家的十分之一多吧,可韓楊知道,那已經是她的全部了。
只是他那傷痛的童年他記得,被人嘲笑的那種痛苦他也是記得的。因此,在他還在青少年時期的時候就在心裡打定了主意,以後絕不會要小孩。
往後的日子那麼長,有太多未知了,他怕自己做不好父親,讓自己的孩子承受自己曾經歷過的那些傷痛;另一方面,他也討厭小孩,討厭那些嘲笑他的小孩,也討厭懦弱的幼時的自己。
這是一個矛盾的決定。既有袒護又有反感,既有畏懼又有逃避。
可是,它就這麼存留在了他的腦海里,根深蒂固。
3
那傢伙肯定是在躲我。盛夏想。
「也是。冷不丁兒跟他提了這麼一句,他怕是腦子都懵了。」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盛夏在黑漆漆的黑夜裡自言自語。
其實別說是外面的那個傢伙,盛夏自己也有點兒懵。
她自己現在都有點搞不清楚,她今晚那句話是在發哪門子的瘋。
可能是年紀大了,有點累了,想安定下來了吧!
可她想要的安定,跟婚姻沒關係呢!
是啊,她盛夏,是一個不婚主義者啊!
說實話,以前的她一提到「婚姻」這兩個字都是會覺得頭皮發緊的。
因為自打她記事開始,她見到的婚姻真的實在一言難盡。
她的爺爺奶奶,滿頭白髮了卻還嚷嚷着時代讓他們錯過了彼此真正心意的另一半;她的姑姑姑父,孫子都有了,卻還整天因為男的動手女的一哭二鬧三上吊而吵個你死我活……就連她這個時代的表姐表姐夫,剛剛結婚不到一年就因為婚外情鬧到了法庭。
當然,還有她自己的父母。
他們倒沒有鬧得太過驚天動地,可每天的甩臉子冷戰卻讓家裡冰凍三尺,這也夠讓人窒息的了。
處在這樣環境的盛夏,從來是敢怒不敢言的……倒是她那個哥哥,總之我行我素,滿不在乎的樣子。
可盛夏卻不能。
也是,誰讓她是個女孩兒呢?
說出去盛夏都怕人笑話,都這個年代了,他們家的重男輕女還嚴重得厲害……自盛夏記事起,她什麼活兒都得學着干,而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好穿的卻要緊着哥哥來。
更可笑的是,她的爺爺、奶奶和爸爸都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媽媽倒是會維護她幾句,可關鍵時刻還是會站在哥哥那邊。臨了了,她還會告訴盛夏別怨她,要怨就怨她那個沒本事的爹……
這樣的家庭和婚姻真是讓人絕望。當然了,很多人都說婚姻就是這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打打鬧鬧才能過一輩子。
但自盛夏青春時期就想,反正現在女人只要努力就可以經濟獨立養活自己,那為什麼一定要拉扯個男人一起過活呢?
想老了有個伴麼?可……誰能保證誰能和誰一起到老呢?
因此,盛夏很早就決定要做個不婚主義者。不結婚,不進入愛情的墳墓。喜歡一個人戀愛就行,不愛了就分開,省得結了婚兩個人的家庭啊朋友圈啊工作啊財產啊都連在一起,離個婚就跟剝皮抽筋一樣。
要實在想要個伴兒,有個念頭,有個自己的孩子就好了啊!自己和某個喜歡的男人的,也可以是領養的……至於有沒有結婚,沒所謂啊!反正現在很多女人結了婚有了孩子,過得也跟喪偶了差不多。
當然,盛夏知道養一個孩子是很不容易的。因此,在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之前,她是決計不能輕易要個孩子的。
至少在遇到韓楊之前,她還從未動過要孩子的念頭。
4
想到那個傢伙,盛夏不自覺地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想去看看他現在在幹什麼,卻又想到之前提出孩子他的那個表情。
那個表情有點吃驚,有點疑惑,有點忐忑,還有點不知所措……反正,是沒有樂呵的成分在裡面的。
想到這,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又把自己窩在了被子裡……
話那個傢伙是肯定聽到了,可他那副面孔,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往下面接了。
是啊,她不該提的。畢竟,他們是有言在先的。
有時候,盛夏會覺得命運這個東西就是這麼捉弄人。盛夏沒有想到,她這輩子看上的第一個男人竟然是個「丁克」。
嗯,沒錯,韓先生是盛夏二十來年第一個男人。
初識韓先生,是在她公司樓下的咖啡館。彼時,她26歲,雖長得不錯但一心只撲在工作上,年紀不算大卻已經是公司里的一位老人兒了。
的確是老人。咳咳……也是老女人了。說出去別人可能會笑話,她盛夏要人有人要能力有能力,卻沒有跟任何一個男人有過……咳咳……那個瓜葛。
可能知道自己是一個不婚主義者吧,盛夏潛意識裡就不太喜和異性朋友太過靠近。雖然這個社會很開放了,但不婚主義的人還是少數的。既然不想結婚,她自然不會去撩撥人家。
一夜情啊,玩兒曖昧啊什麼的,她都不願意。她是不婚主義,但不代表她會放蕩不羈,處處留情。
相反,她對自己的另一半還有點兒矯情的執拗。她想,和她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在愛情里可以不好看但人品得正,顏值不高可以啊,但起碼你要正直不能見一個愛一個,對感情不忠誠不是?
也可以沒有錢,但是卻不能一毛不拔的。你掙多掙少努力就可以啊,但你不能為了省錢而苛待生活里的所有。你有多少不重要,但你心裡願意付出多少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最好,這個人也是不婚主義。那她們兩個,才真的叫一拍即合了。
只是很可惜,已經26歲的的她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男人。在她的生活里,聽到她是不婚主義者的那些人,要麼退避三舍,覺得她這只是圖錢圖快活,不是什么正經過日子的人。要麼言語輕佻,把她當成個便宜,不占白不占。
這樣的人,盛夏自然是不願的。幸而,在這樣的人中,盛夏也並沒有遇到讓她太過動心的人,散了也就散了。時間久了,她對男人都有些自動屏蔽了……
直到遇到韓先生。
那天公司咖啡館的落地窗前,男人一身黑色風衣,雙手骨節分明的他輕握着白色咖啡杯,不經意歪頭望向窗外的一眼,便瞬間讓盛夏那顆撲通撲通的心加快了速度。
這個男人……好帥。好吧,她承認她顏狗了。果然女人面對高顏值是沒有什麼抵抗力的。
但是盛夏發誓,她對韓先生絕對是始於顏值,終於人品的。怎麼說呢,可能對於盛夏來說,韓先生是個很乾淨的人。嗯,對,就是乾淨。
他留着一頭利落的短髮,乾乾淨淨。他的雙手指甲剪得短短的,乾乾淨淨。他的衣服雖然大多都是黑色但上面總飄着陽光的味道,乾乾淨淨。
遇到這樣的男生,想必女孩子都會心動吧?
那一瞬間盛夏突然想到網絡上的一段話——一個女人對愛情最大的本領就是等待。
不管你腦海里希冀的另一半多麼美好,看起來多麼不可能,你都要耐心等待。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男孩子也如你一般在等待着你的出現。
盛夏很慶幸,她學會了這個本領。她等到了那個她腦海里的男生。她更慶幸,她不是稀里糊塗地等待,在這些等待里,她在努力充實自己,努力讓自己變得美好一點,再美好一點。
是啊,如你所想的那般美好的人,肯定也是嚮往美好的。若沒有努力充實自己,你即使碰到了那個他,又如何能留下他呢?
5
夜越來越深,望着窗外黑漆漆的世界,韓楊扭了扭酸痛的脖子,終於起了身。
臥室里,那個白日有些聒噪的人兒已經熟睡。均勻的呼吸在耳邊響起,讓他的左心房頓覺踏實。
他伸手準備拉開臥室的門,可頓了頓還是作罷。終了,他又輕手輕腳地回到了書房,望着黑夜放空腦袋……
如果盛夏離開了他,那他此生再也碰不到她這樣美好的人兒了吧?
如盛夏一般,韓楊也永遠忘不了與她初識的那個下午。因為在那天下午的咖啡館,他一個大男人竟被一個比自己還小的丫頭的情話撩得七葷八素。
「哎,我猜你肯定沒有女朋友。」這是盛夏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說這話的時候,他正望着窗外絞盡腦汁地在想着手頭上的工作。他想得很認真,以至於盛夏那張臉悄咪咪湊上來的時候把他嚇了一跳。
「你……你幹嘛!突然冒出來是要嚇死我嗎?」他回頭,看到自顧自坐在自己右邊的女孩沒好氣地回道。
「別怕!別怕!」似乎沒察覺到他的不滿,女孩竟輕拍他的肩頭,「我不是鬼,是人!活生生的人!」
「我當然知道你是人!」韓楊扶額,「我是想問你是什麼人!」
「我能是什麼人啊!」女孩眨眼,「你的人唄!你命中注定的人唄!」
「你……你有病吧!」他很是窘迫地抓起旁邊的咖啡,用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可下一秒,咖啡就被噴了出來……
因為女孩接着他的話便回道,「嗯,我有病,相思病,非你不可治。」
好吧,如果盛夏對韓楊是始於顏值那韓楊對盛夏就是始於賴皮。雖然這個女人臉長得也不錯,可無奈她的賴皮硬生生地蓋過了那張臉。
「哎,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啊?不說我可一直跟着你啊!」
「哎,你怎麼一天到晚也不給我發微信啊!過分了啊!」
「韓先生,女朋友套餐了解一下,可進得廚房上得廳堂哇!」
「韓先生,中午需要約午飯嗎?有美女相陪,周圍散發blingbling偶像劇光環的那種哦!」
你能想象,你的微信里每天都是諸如此類的語音嗎?搞得他看到語音消息就把音量調到最低,生怕被人發現他手機里藏了個二傻子……
可最後,他卻被這個二傻子……給收了。為什麼呢?是因為……她很陽光吧!
認識盛夏的時候他29歲,這麼多年了,自打奶奶過世後他就沒怎麼笑過。
他長大了,也經歷了很多事,關於他的父母,他不再怨了,可也僅僅如此,也決計是親近不來的。他們彼此都有了新生活,他在哪裡都是個多餘。逢年過節也會聯繫,可也不過寥寥數語,總解不了他心裡的空蕩。
奶奶去了,他沒有家。父母都有了各自的羈絆,他也沒了貼心的親人。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地上的某個塑料袋,風往哪裡吹他就飛到哪裡,沒有根,沒有依靠。
關於另一半,他也沒敢太過奢望。這麼些年他都在外地,家裡的女孩兒他不認識幾個。而在這裡,他沉默得有點沉悶,除了一套月供的房子什麼都沒有,別人看不上他。
也有些女孩子想靠近她,可因着他的「丁克」思想,也就不了了之了。很多時候,她們以為他是不正常的……
「盛夏,我是個丁克,不想要孩子的人。」初識,她就對他坦白。
「我是個不婚主義者,也不喜歡牽絆。」他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回答。
他是一個「丁克」,不想要孩子。而她是一個「不婚者」,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衝突。
他們彼此都是人群中的某一小塊,她不會以為他有什麼毛病,他也不會以為她過於另類。
至少,他們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對方。那麼,處處看是不是也可以呢?
6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當初的試試看竟延續到了現在。
5年了,他們仍舊在一起。
5年了,盛夏每天稱韓楊為「韓先生」。因為他知道,「韓楊」兩個字其實是他父母的姓氏。想當初他們肯定也很相愛,不然也不會用彼此的姓氏來給孩子取名。可惜,到了最後,他們還是分道揚鑣,只留下韓楊一個人……
盛夏知道,他是孤獨的,因為他幼時就沒有了家。他是無奈的,即使他再嚮往親情,他的父母還是各自有了新生活,他哪個家也回不去。
其實在這5年裡,盛夏曾很多個夜晚輾轉反側。這5年裡,韓楊早就滲透了她的生活。有時候她都不敢想象,若是韓楊走了,她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
那個傢伙,表面看起來笑得很陽光,其實內心很憂鬱。若是他要走,怕是會走得乾乾淨淨吧!
那麼到時候,她又該拿什麼留住他呢?
結婚?還是生子?這個時候,盛夏有點瞧不起自己。明明口口聲聲說了不婚,怎麼就有了用婚姻栓住男人的念頭了呢!
她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只是她的自尊,容不得她說出「結婚」二字。她想,既然她因韓楊都願意做出改變,那麼韓楊願不願意呢?他願不願意和她結婚生子,度過往後餘生呢?
這個問題,她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都說男人認真做事的時候最帥。因此,在這個男人微皺眉頭專注修燈的時候,她突然就把那句話問出了口。
——「韓先生,給我個孩子吧!」
其實她本可以先說結婚的話的,可是她還是先說了孩子。這句話,是對韓楊的試探,也是對自己那該死的自尊心的遮蓋。
她想知道,這個讓她放棄不婚思想的男人會不會因為自己改變……
5年了,韓楊經常說盛夏是傻樂呵。因為她看起來一天到晚都是樂樂呵呵,好像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開開心心的。
只是韓楊知道,這個女孩的心裡,是藏着很多心事的。每次她的父母打來電話,似乎都是對她的指責,指責她工作不好,婚姻沒着落。而且說這話的時候,那頭的母親總還拿她的哥哥跟她作比,話里話外,儘是重男輕女。
韓楊知道,她是難過的。儘管父母可能也是為了她好,可是那些話總是太過尖銳。可能我們都習慣了對自己最親的人針鋒相對了吧!只是不知這樣的話落在心窩裡是多麼疼痛。
可是這個女人,也只會傻傻樂着,擺擺手說她早已經習慣,哪來的那麼矯情。
其實這5年裡,韓楊有無數次想過要向這個女孩求婚。可是他自己過不了自己那關。他很多次看到盛夏滿帶笑意地看着路過的小孩,那眼睛裡,盛滿了期待。可是一想到童年那些遭遇,他不自覺地就想後退。
因此,在這糾結的心態里他只得有意無意地躲避。5年時間已經夠久了,他總不能說讓她再給他點時間吧?
可是這一天還是來臨了。
這事兒猛地被戳穿,他不知所措得厲害。初談戀愛的時候他想,若哪天盛夏想要孩子了,他就離開,並祝福她找到最好的歸宿。
可是眼下,他……捨不得。他捨不得這個與他朝夕相處的女人。她愛笑,跟她在一起儘是陽光。這樣的陽光,讓他趨之若鶩,深陷其中。
那麼,他……答應她生個孩子呢?她會和他結婚嗎?還是像她之前想的那樣,只要個屬於她自己的孩子,仍舊不結婚呢?
那麼,孩子又會幸福嗎?
7
翌日,晴。
一絲陽光在書房的窗簾里調皮跳躍,落在滿眼疲憊的韓楊肩上。
半晌,他動了動酸痛的胳膊,緩緩站了起來。那有些彆扭的左腿和滿眼的血絲讓人不難猜想,這個傢伙是一夜沒睡的。
韓楊高抬雙腿,儘量輕手輕腳地走到了臥室門口。抬起手,又輕輕落下,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他又輕聲輕腳地走向了大門。
外面,萬里無雲,陽光明媚。
他輕輕關上了大門,扭了扭僵硬的身體,往小區不遠處的一處早市走去。這個早市不同與其他早市只是凌晨開放,它是從早上5點到11點都會一直開着,到了下午,甚至還有些零星的攤子沒撤。
眼下七點多是趕市高峰期,整條街正是人滿為患。裡面有賣菜的,賣水果的,賣魚賣牛羊,賣百貨賣衣服的,真真是熱鬧極了。
而這條早市的東頭,是一排的早餐店。他和盛夏都愛吃街盡頭的一家生煎包店。只是那家店生意好,常常都排着長隊,因此平常上班的時候他們來的機會很少。想到今天是周六,他決定買一些,等會盛夏醒了就可以吃了。
這麼想着,他便順着人流往早市東頭而去。可不過走了幾步,他便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盛夏。原來她早就醒了,又或者她與他一樣也是徹夜未眠。
許是前方太過擁擠叫了也可能聽不到,也許是不知該如何面對,韓楊張了張嘴卻沒有叫出口。
只是下一秒,韓楊的心便抑制不住地心疼了起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他決計不想看到的場景——
人群是擁擠的,行動是緩慢的。人山人海里,韓楊看到盛夏就那麼低着頭慢慢走着。其實與其說是走着,倒不如說是魂不附體地被人群帶動着。
距離有點遠,韓楊只看得到她低着的一頭長髮,周圍的叫賣聲她似乎不聞不問,別人推搡她她沒有任何動作,她就那麼低着頭緩緩被人群帶着……像是沒了靈魂,就那麼渾渾噩噩地行屍走肉着……
儘管人很多,周圍很吵。可韓楊仍舊感覺到她身上散發着的、鋪天蓋地的無助和難過,那瘦小的肩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人擠垮。
在沒有遇到這個女孩之前,他是努力卻迷茫的,奮鬥卻孤獨的,前進卻無望的。盛夏於他來說是陽光,照進他生命里的陽光,她把他從黑夜裡拉出來,讓他對生活有了動力,有了期待。
他想,在沒有他的那些日子裡,其實她也是處在黑夜裡的吧!這麼多年,她隱藏了她的黑夜,只為給他璀璨的陽光。可現在……他卻給了她更大的黑夜!
五年的點點滴滴突然就擠進了他的腦海。
他們一起熬夜壓馬路,一起在雨中奔跑,一起像個傻子似地在歌廳里互相吹捧……他不開心的時候盛夏講笑話給他聽,盛夏生病的時候他也曾跑了三條街只為他買一碗她愛吃的粥。即使是爭吵的日子,兩人都還不忘矯情兮兮提醒對方別忘了吃飯。
太多太多了,這些回憶說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這麼久了,他們互相依偎,互相鼓勵。品着甜蜜,也有過憂傷。可無論頭天爭吵得多麼無理取鬧,第二天兩個人一旦對視都會忍不住想發笑。
這麼美好的日子,他難道不想延續嗎?他真傻,其實盛夏的那一句話,早就代表了所有。
「盛夏!」這麼想着,他猛地就叫出了聲。
雖然只有一句呼喚,可剛才那個還低頭頹廢的身影突然就直起了腰,只見她扭頭東張西望了下立時就看到了他。
「韓先生!」她招手,周身都瞬間神采奕奕,眸子裡盛滿了驚喜和溫暖。
韓楊挑眉,也拋給她一個明晃晃的微笑。
他抬腳,邁開步子往轉身擠來的她而去……好不容易匯合,兩人都有些狼狽。
「你怎麼來……」
「盛夏,結婚吧!」沒等她開口說話,韓楊捏着她的肩膀鄭重其事地念道。
「結……婚?」
「對啊!你要要孩子,當然要結婚!」韓楊繼續道,「不然,你想讓孩子和我一樣可憐?」
「孩子……你是說你願意要孩子了?」女孩咽了咽口水,有點發懵。
「是啊!你都願意和我結婚了,我怎麼就不能願意要孩子了?」
「你怎麼知道我願意了!」盛夏咳了咳側過了身,臉微紅。
「我當然知道。」韓楊伸出右手護住她,「走吧,買生煎去!」
「啊?哦!好……好的。」盛夏一本正經地把頭扭了過去,可最終還是昂着頭笑出了聲……
盛夏想,能治癒傷痛,讓人走出陰影。這或許就是愛情的一種力量吧!可能它不完美,可也正是有了它我們才會有更多的勇氣去迎接希望。
盛夏想,她和韓先生,到底還是經住了這場考驗。那麼,她會和他繼續勇敢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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