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歌的挽留振聾發聵，但郝傑還是應該退賽

其實挺羨慕郝傑的，在40歲的年紀，還能被功成名就的高人前輩當面訓教。儘管場面看上去有些無地自容，但如果換成我是郝傑，我會覺得幸福。

因為對方是陳凱歌，是郝傑年輕時渴望追趕的目標，而且陳凱歌的一番話振聾發聵，句句戳心。表面看他是在罵你，其實他很愛你，罵你是因為他可惜你這塊材料了。

到了這個年紀，還願意拉你一把的人已經不多了。年輕人有的是，他們才是可攻之玉。中年人你就愛咋咋地吧，淘汰你也沒什麼稀奇。

可是，幸福歸幸福，40歲的郝傑有他自己的想法。

郝傑在《開拍吧》承認失敗

男人不能隨便說自己不行。

當郝傑在眾目睽睽之下，公開承認「我的電影沒有票房，它不是偶然，是必然」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他深深的無奈。

有多深呢？

一個拿過兩屆FIRST電影節最佳導演的人，一個將自己視作陳凱歌接班人的導演，在經歷了六年的沉淪之後，他被陳凱歌重新喚醒鬥志，卻又在現實的打擊下再次放棄。他這一走，江湖恐怕真要再無此人了。

有多無奈呢？

細分起來大概有三層：一是對自己的無奈，我不想改變自己；二是對市場的無奈，市場不接受我這種類型；三是對這種擰巴狀態的無奈，我無力改變也不想改變。

導演是一種操盤手型的職業。你必須有主見，無論你的溝通方式是更強勢還是更溫和，最終都會以你的想法為主導，別人很難改變。

在「有主見」這件事上，陳凱歌和郝傑是勢均力敵的。

郝傑面對陳凱歌

你別看陳凱歌居高臨下，郝傑低頭不語，但陳凱歌充其量只是給建議的，而郝傑才是拿主意的。

所以，要不要退賽，最後還是要郝傑自己說了算。

郝傑可不是一般的有主見。

你從他的兩部參賽短片就不難看出，即使沒人懂，甚至沒人看，郝傑也依然故我。

或許在他看來，為了迎合觀眾而改變，是一種恥辱。

從我的視角看，我實在無法欣賞郝傑那曲高和寡的電影。也許我只適合去看商業片，但郝傑連續兩輪票房慘澹，似乎證明我並不是少數人。

狀況沒比郝傑強到哪裡去的彭宥綸也在抱怨，說《開拍吧》節目組既鼓勵導演做自己，又設置票房和評分這些框框，讓導演不得不迎合市場。

這也很正常，因為你拍電影是需要投資的，而票房和評分是回報投資最重要的兩個組成部分。

你不能只想讓別人為你的才華買單，卻完全不顧及投資人的真金白銀。

導演們在大屏幕上看到郝傑提出退賽

其實你說，易小星和王珞丹們就不想做自己嗎？能坐到導演的位子上，又有誰是甘心當附庸的呢？

只不過，他們更懂得變通，他們更善於在觀眾喜歡的、至少是能看懂的片子裡，去施展自己的才華和抱負。

陳凱歌鼓勵郝傑做自己，寧可投資虧本也要扶持他。這很感人，但他也有私心。

陳凱歌的私心就是，希望在郝傑的身上看到自己重生的樣子。

陳凱歌說，他從小就渴望當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可他不敢。於是，當他看到郝傑這樣一個不聽話的小孩時，他就希望郝傑能堅持下去。

陳凱歌的這種心態，很像那些「自己沒念過幾年書卻希望兒女能考上名牌大學」的父母。

所以他必然要面對的一個反問就是：你自己都沒做到，憑什麼要求我一定做到。

陳凱歌參加《開拍吧》

陳凱歌自己給出了答案，「可是我不敢。」

他渴望成為，卻又不敢成為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因為他怕挨打。

那你就可以看着郝傑挨打是麼？

你就可以看着郝傑在這條與大眾審美背道而馳的路上狂奔，看着他一次次被市場無情打擊，一次次經歷挫敗，就因為他是你心目中的「要滅絕的物種」，所以哪怕被打死也要堅持下去，是麼？

沒有這樣的道理，大哥。

如果歲月可回頭，重新選擇活法的關鍵，並不在於你是否嚮往另外一種成長軌跡，而在於你能否承擔其背後的代價。

你怕挨打，那麼無論你重生多少次，你都不會成為那個，你渴望成為的不聽話的小孩。

陳凱歌參加《開拍吧》

郝傑要退賽，他說自己現在非常清醒。然後陳凱歌搶過話頭，說郝傑很不清醒。

這很像2020年那部刷了屏的《後浪》所產生的觀感矛盾。

那部短片讓許多年輕人感到不爽，覺得爹味兒太重，是中年人的自我感動。

其實，後浪在成為前浪以前，很難深刻理解前浪對後浪的羨慕。

中年人是真的很羨慕年輕人，羨慕他們有摔一跤爬起來拍拍灰繼續趕路的體格。中年人摔一跤，老胳膊老腿老腰，沒準兒哪裡就給摔壞了。

中年人也羨慕年輕人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用來嘗試。中年人的時間，寸土寸金。一步踏錯，覆水難收。

所以《後浪》裡面滿是中年人的羨慕，而這種羨慕只有那些不甘心成為後浪的前浪才懂。

陳凱歌說郝傑很不清醒，因為他覺得郝傑是後浪，覺得他來日方長，這才哪到哪呀你就要退賽。

可是，郝傑還是後浪嗎？

郝傑參加《開拍吧》

後浪，不光是歲數小，更重要的是心態年輕，而且相信希望。六七十歲壯心不已，也可以稱其為後浪。

而郝傑，當他兩場展映零人到場，工作人員問他「真的不做點什麼嗎」的時候，他卻微微一笑，收拾東西走人了。

這一走，埋下了他想要退賽的伏筆。

郝傑自己在《開拍吧》裡面的故事，遠比他拍出的故事更好看、更動人。

他適合為這檔綜藝增加情感張力，適合彰顯陳凱歌的長者之風，甚至適合被我這樣的自媒體人用來高談闊論，卻唯獨不適合帶兵打仗。

他的士兵（也就是他的片子）還在戰鬥，而他卻認輸了。

就算下期節目郝傑留下來了，就算陳凱歌言出必行幫助郝傑做出改變，恐怕我們還是會看到一個「夾生的郝傑」。

因為他40年來入骨入血的頑固與自命不凡，很難在短時間裡改變。

尤其是在假設的將來，在他「被迫」接受陳凱歌的幫助時，在他「被迫」做出他並不認同的改變時，這種頑固就會成為最大的阻力。

陳凱歌參加《開拍吧》

更何況，陳凱歌自己的片子有時也會曲高和寡。他能給郝傑帶來多大改善，這本身就存疑。

所以，他要退賽，就讓他走吧。

郝傑戰心已死。就算陳凱歌給他裝上起搏器，恐怕也於事無補。

或許，八年前的兩座獎盃，只是郝傑人生里的曇花。它讓所有人誤以為帝星降世，沒想到只是出道即巔峰。

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照亮自己的那道光。

#開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