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年少皆秘密,此後歡喜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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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8月 暑假

錦南大學禮堂里烏壓壓的腦袋上方是無聲呼嘯的冷氣,跟戶外殘卷的熱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單季秋冷的暗自打了個哆嗦,擱辯論桌上交握的雙手無聲地來回搓了搓。

一雙雙黑黢黢的眼睛整齊劃一的看着她……

那時年少皆秘密,此後歡喜都是你

不,是他們。

而她莫名有一種遊客觀賞動物園裡動物的感覺。

好吧,是錯覺。

終於,話筒里傳來主持人字正腔圓的播音腔:「首先感謝雙方辯手剛才精彩絕倫的唇槍舌戰……」

「那麼,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恭喜獲得首屆金鹿杯中學生辯論賽的隊伍……他們是……厘城七中,恭喜……」

單季秋彎起了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迎着台上台下雷鳴般的掌聲,進行頒獎儀式。

尷尬的也緊隨其後。

「我們的口號是?」

「厘城七中,誰與爭鋒……」

是教導主任趙豐平激動的站在台下跟台上的隊友們互動,她的笑意頓時僵在臉上。

打擊對手的方式千萬種,你卻選了最中二的那一種。

「季秋,你太棒了。」余可夏衝上台去一把抱住了單季秋,「我就知道,這秋神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單季秋摁住跳得像只兔子似的余可夏。拜這位所賜,關鍵時刻掉鏈子。還連帶着替補隊員一起掉鏈子,吃壞了肚子,腸胃炎。

幸虧正式隊員沒跟她一間房。

不然的話,這仗怕是還沒打就直接舉白旗投降了。

最後沒法,趙豐平親自上門抓壯丁。一口一個她是最佳人選,為了學校榮譽,為了七中的面子,為了你我他。

並且,還特地強調了費用由學校全權負責。再加上外婆讓她去,她想拒絕都拒絕不了。

論題還是在飛機上臨時抱的佛腳。還好余可夏準備這段時間總拽着她練口,給她當反方。以至於她對反方有可能拿什麼來打也算是大致心中有個算盤。

單季秋上下一打量余可夏,問:「不拉了?」

余可夏那個激動的忘了自己還虛弱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接收到單季秋那話的訊號,立即反應到了她的腸胃上。

「你個烏鴉嘴。」她臉一憋,推開單季秋就往出口方向跑。

單季秋望着余可夏捂着肚子的背影不由得勾唇輕嘆,就被人叫住了。

「單季秋同學。」穿着錦南一中校服的男生笑容和煦。

單季秋面向這個儒雅俊朗的男生,剛才的對決幾乎是與他展開的,所以對他還算是有點兒印象。

「陳一乘同學。」

「自由辯論環節你很出色。」陳一乘含笑的眸色中滿是欣賞,「你的邏輯思維縝密還很獨特。」

「那是。」單季秋的同伴立即湊上來接嘴,驕傲的像只開屏的孔雀,「我們厘城七中就沒有不行的,優秀。」

單季秋微小地扯了下唇角,這該死的勝負欲。

倒是沒料到陳一乘居然很是認同地一點頭,目光掃過其他同學,最終停留在單季秋那張冷艷又從容的臉蛋上:「是很優秀,心服口服。」

趙豐平和帶隊的劉艷老師一邊將手機交還給大家,一邊吆喝着大家結束後先吃飯,再回酒店收拾。

單季秋接過手機,看到從廁所解脫歸來的余可夏,邁步朝她走去。

「那個,單同學。」陳一乘大步過來擋住了少女的去路。

單季秋:「還有事?」

「能交換個手機號碼嗎?」陳一乘思量了一下,補了句,「畢竟以後打辯論還會遇到。」

「不用了。」

單季秋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她瞅了眼來電顯示,淡然一笑且快速地陳述事實:「我替補都談不上,以後沒機會交手。」

說完,她轉身接通電話,一邊往余可夏那邊走,一邊對着聽筒「餵」了一聲。

「秋崽崽,幫哥取個快遞。」

手機那頭是朗朗沉透卻又和着慵懶的嗓音,遞進了單季秋的耳朵里。

不是請求,是要求。

「沒空。」單季秋聽到這個稱呼牙齒有點兒癢。

「你就下個樓,走兩步,能把您老人家給累着?」

單季秋將手機換了個手,擱到左耳,這才吐納着氣息回答:「老人家我不在。」

「哪兒去了?」

「打辯論。」

「你又不是辯論隊的,打什麼辯論?」

「幫余可夏的忙,她腸胃炎。」

「替補也炎?」

「就這麼巧。」

那頭不由得笑了一聲:「我很好奇余可夏是怎麼平安無事活到現在的?」

單季秋笑:「我也很好奇。」

被點名的余可夏正挽上單季秋的胳膊,朝還在看她們的陳一乘努努嘴,笑的賊兮兮的:「季秋,對方校草辯友是不是想泡你啊?」

「哪家校草想泡你?」聽筒里明顯拔高的聲音讓單季秋莫名意會到他極其想要八卦的意圖。

「您有事兒嗎?」單季秋斂唇,說完便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沒一會兒電話又來了。

「又想幹嘛?」單季秋被余可夏挽着往外走去。

「對人最基本的尊重之一是不要亂掛別人的電話。」那邊雲淡風輕。

單季秋暗自沉口氣:「說。」

「校草帥麼?」

「掛了。」

「成,不說這個。在哪兒打辯論?」

單季秋已經上了小巴車,靠在椅背上望着車窗外。

臨近中午,驕陽似火,天高雲闊。

這幅場景,就跟小時候離開時幾乎一模一樣。

「錦南。」她本就清潤似水的嗓音平白淡了好幾個度,似乎這座繁華喧囂的大都市並不值得她提起一般。

顯然電話那頭也略微沉吟了兩秒,比起先前想要八卦校草的聲音,正經了許多。

「你跟我說說,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

單季秋也覺得可笑,本來應該跟這人一起參加奧賽夏令營。

但她一聽說營地在錦南,便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搞的他們帶隊的徐志老師還單獨找她談了一場心。

一頓聲情並茂,苦口婆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後,她還是斬釘截鐵的說算了。

徐志的臉當場要抽筋。

誰又能想到,推了那個來了這個,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故意的。

「趙主任親自來家裡跟外婆說的,外婆也讓我來。」單季秋如實告知,「所以,我就來了。」

「多久回厘城?」

「今晚的飛機。」

「幾點?」

「八點十分。」

「成,機場見。」

「嗯?」

「我們也是這班機。」

「哦,團票。」

掛了電話,余可夏就問:「陸允啊?」

單季秋將手機放回包里,車門關閉,車窗外的風景在迴旋:「嗯。」

「他好兄弟呢?」余可夏又問。

「哪一個?」

余可夏:「……」

「哦,吵架那個。」單季秋歪着頭似笑非笑地瞧着余可夏,「那不應該問你自己麼。」

「嘁,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我能知道?」

「要開學了,繼續鬧着?」

「反正他不跟我道歉他就是豬,我理他我就是豬。」

單季秋但笑不語,又重新將目光投向車窗外。來的時候她一直在看論題材料,根本沒閒情欣賞風景。

如今塵埃落定,有時間一睹這城市的變遷。

目及之處,是小道變大道,矮樓聳高樓。

人車川流不息,高樓鱗次節比。

變化是真的大。

……

單季秋是錦南人,她的名字是取之父親單兆斌和母親季夢薇的姓氏。加上她是農曆尾秋那一天出生的,所以帶一個「秋」字。

多有愛意的一個名字啊!

任誰聽了都覺得這個家庭幸福美滿又和睦。

也沒錯,單季秋至少也健康成長到了四歲。然後,單兆斌和季夢薇開始吵架了,越來越頻密,越吵越厲害。

像是算好了吵的差不多了就互相解脫似的,到她那年還不到五歲,他們就真的離婚了。

最神奇的是她好像變成了乒乓球,兩邊不着地,被推來推去。

掌上明珠搖身一變被棄之如敝屐。那時候她還小,理解不了為什麼。一度認為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以至於爸爸媽媽都不想要她。

最終,她的撫養權判給了季夢薇,與那邊徹底斷了聯繫。

直到季夢薇去世,單季秋給單兆斌打過一個電話,是一個小男娃接通的。聲音忽大忽小,口齒還不太伶俐,但足夠聽清。

「爸爸,電……電,電話。」

單季秋握着電話的手都在顫抖,所有的一切希冀和渴望就像是多米洛骨牌,只要輕輕一推便排山倒海,倒地不起。

那些她曾以為季夢薇的胡言亂語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印證,眼淚瞬間就模糊了雙眼。

她一聲不吭地掛斷了電話。

所以,這就是他不要她的原因。

單季秋驀地驚醒,小巴車還在路上馳行,大戰過後使人疲倦,車內的人幾乎都睡了。包括身邊嘟着嘴巴睡相憨態可掬的余可夏。

好久都沒入這場走馬燈似的夢,果然就不應該踏足這個地方。

陽光從車窗外傾瀉進來,浮塵在空氣中飛舞,落入流金。

她手肘抵着窗框,雙眸轉向窗外自嘲地一笑,手指快速地拭了下眼角。

……

大部隊吃了午飯回房間收拾行李,趙豐平允許他們出去逛逛,提醒他們別誤了時間。

單季秋沒帶行李就落了個清閒,於是便坐在一旁指揮余可夏收拾。

「你就不能幫把手?」

余可夏東西帶太多,收拾起來要命。回頭瞅一眼躺靠在椅子上氣定神閒的單季秋,真想把她也塞進行李箱。

「不能。」單季秋掀了掀眼皮,「拜某人所賜,我本來應該躺在家裡的沙發上陪外婆吃西瓜看世界女排大獎賽,而不是坐在這兒陪你餵蚊子。」

余可夏自知理虧,當時情急之下她提到了單季秋,才有了救場的這一出。

她撇撇嘴,繼續收拾。

「我聽他們說那個陳一乘跟你要手機號碼。」

「哦。」

「哦屁啊!」余可夏一臉我太懂的表情,「他看你的眼神那麼明顯,我敢打賭他絕對看上你了。」

單季秋不為所動地攤在椅子上玩憤怒的小鳥,頭也不抬:「我敢打賭那絕對是你的錯覺。」

「那個陳一乘真不錯,輸了比賽還這麼有風度有禮貌,內外兼修的大帥哥呢。」

「帥嗎?還好吧!」

「Excuse me?錦南一中的校草,多少女生的夢中男神,你居然來個還好吧?」

「So——」單季秋耷拉着眼皮瞧了眼余可夏,「女生趨之若鶩的男神幹嘛想不通來泡我?」

余可夏終於將行李箱壓好鎖上,轉身走到單季秋面前,二話不說拉起她往廁所走。

她將單季秋扯到鏡子面前,眨眨眼:「看看你的臉。」

單季秋就着面前的鏡子湊上前仔細的瞧了瞧,然後得出以下結論:「我今晚要早點兒睡,黑眼圈都出來了。」

余可夏被這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搞的差點一個趔趄,摔它個面朝下。

她指着鏡中五官精緻,肌膚白皙,冷艷感十足的淡定美少女,說:「你是不是小時候拉屎的時候把審美那根筋拉出來了?」

「你因為生物不好選擇學文真真是個明智之舉。」單季秋順手擰開水龍頭,順着嘩啦而起的水聲,洗了個手,「好好學習吧。」

余可夏看着單季秋的臉,又驀地想到了另一張臉。

不過也是,單季秋獨享女媧偏心就不說了,她還有個從小就顏值爆表的竹馬。

審美疲勞也是理所應當的。

……

抵達機場,大家都在航站樓等。

單季秋去買飲料喝,一轉身就聽到身邊的倆女生對着某個方向竊竊私語。

「那個穿白色T恤戴棒球帽的男生好帥啊!」

「姐妹,我也一眼就看到他了,也太帥了吧!我死了,我的漫畫男主從書里走出來了。」

「……」

這麼誇張?

單季秋正好抬頭,就順着兩人的眸光看了去,高個子少年在人群中格外打眼。

清瘦頎長的身形套上最簡單的白T黑褲帆布鞋,肆意瀟灑,意氣風發。

帽檐下那雙能讓人一眼萬年的桃花眼不帶笑意,顯得冷漠無情了些。

此人此時正懶意洋洋地掃視着四周,紅潤的薄唇啟合,在跟身邊的人說着話。

再抬眼,他的目光越過檐邊,準確捕捉到她這邊方向。

少年拿手指頂了頂帽檐,露出閒淡的眉目。抄着兜邁着長腿悠悠緩緩地走了過來。

單季秋忽又想起了中午電話里的問題:校草帥麼?

憑良心講,確實不及眼前這人。

「過來了,過來了。」其中一個女生將手裡的飲料瓶都捏的「嘎吱」作響。

「他在看我嗎?」另一個女生趕緊的理着秀髮,撩至耳後。

單季秋瞅着這兩位像是突然挨了巴掌的紅臉蛋,少女心事全因過來的那隻「禍害」將其都寫在了臉上。

「單季秋。」

陸允抬手,修長的五指朝下,微微往裡勾了勾,像是在喚小狗。

兩位自作多情的女生這才發現身邊還站着一個人,帥哥貌似在叫她。

四隻眼睛都不約而同的釘在她身上,來不及掩飾的眼前一亮。

單季秋瞧着走過來的那個少年耀眼的像一束光,引得行人甘願做追光者。

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能踏在別人的心坎上,就好比身邊這兩位。

她莫名就起了找不痛快的心。

於是乎,她越過這倆女生往前走的同時,一臉女施主你們回頭是岸的真誠:「他其實愛好——男。」

正巧走近聽到這幾個字的陸允倏地彎起了唇角,一把將單季秋扯到身邊,胳膊順勢搭在她肩膀上。

「我都不知道原來我愛好男啊!」

他揚了揚下巴,整個人極其漫不經心:「來,瞧仔細了,好好給哥物色個……男性。」

2. 年少 謝我長的不如人家那麼好看?……

不得不說這人是屬狗屬的最徹底的一位。

大家都屬狗,那是屬相。

他不。

他這是打算直接進化,擁有狗一般的聽力。

單季秋的肩膀被這個一八幾的大高個壓着,沒骨頭似的,還在給她普及喜好。

「我喜歡矮的,高了我有壓力。」

「我顏控,所以得長得好看有辨識度。」

陸允翹着唇畔,嗓音含笑:「要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善良,懂事,有趣,愛憎分明……」

單季秋肩膀被壓得受不住力,耳朵還要備受摧殘,她實在是聽不下去出言打斷:「平時少看點兒閒書,你說的那品種世間沒有。」

話畢,她利落地往旁邊挪了一步。成功看到這個無骨精因為她的猝不及防沒站穩,腳下趔趄了一下又穩穩噹噹的站好。

隨即,他板着單季秋的雙肩轉了半圈,指着人群中一個男生說:「怎麼就沒有了,那個就挺不錯的,就是過於矮了點兒。」

單季秋頭頂有一群烏鴉一字排開,她皮笑肉不笑地對上陸允那雙墜着笑意的黑眸:「陸老二,我要是沒看錯的話,那應該還是個小學生。」

陸允忽地笑出聲來,笑的肩膀都在輕顫。

還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由得「嘖嘖」兩聲:「啊……現在的小學生都發育的這麼好了?」

單季秋:「……」

陸允:「唉,等會兒,你剛叫我什麼?」

「……」

……

單季秋懶得跟陸允貧,直接往隊伍那邊走去,一邊走一邊開手上還沒開封的可樂。

剛蓄好力氣,可樂就被人給奪走了,她仿佛擰了個寂寞。

「狗才喜歡搶東西吃。」單季秋見陸允輕鬆地擰開了瓶蓋,譏誚道。

陸允將可樂還給單季秋,斜了她一眼,無奈地感嘆:「我發現你這人,是越大越小氣。」

單季秋仰頭灌了幾口可樂,才不緊不慢地說:「主要還是看品種,對人我還算大氣。」

「得,大家同類,你汪莫說我汪。」

「邊兒去。」

單季秋其實沒什麼辯論天賦,相反小時候的她根本就不愛說話。

不過是因為身邊這個人,打一眼看去是一副不太好接觸的模樣,但其實跟誰都能談笑風生,聊出點兒共同話題。

比如小賣部阿姨,又比如賣紅薯大爺等。

以至於跟他混久了,她這說話也就越發利索。

回到隊伍中,單季秋發現辯論隊和競賽隊合二為一的聚在一起,她一過來就被逮了個正着。

「單季秋,你過來一下。」徐志看向她,招了招手。

她料到是福不是禍,是小徐她就躲不過。

人一過去,徐志就開口:「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單季秋:「我能說是因為劉老師漂亮嗎?」

徐志一臉「你成功說服了我,你很直白,但我不喜歡」的表情。

一旁被誇漂亮的劉艷心情大好的打圓場:「徐老師,當着學生的面你至於嗎?別把人家小姑娘給嚇着了。」

「什麼?」徐志瞥了一眼立在身邊小姑娘,倒是樂了起來,「劉老師你沒帶過這群孩子,他們一個個的可不是能被老師說兩句就哭鼻子的主。」

徐志研究生畢業在北京呆了一年,就回厘城七中任教。一進來就有帶單季秋他們班。因為年輕長得又斯文,這群半大的小大人們根本不怵他,背地裡還喊他小徐。

單季秋就是其中之一,別看她長的跟個小龍女似的,其實還有那麼幾丟丟楊過的風格。

第一天上課她就睡覺,被他叫到辦公室,人家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小徐,這是我的檢討。」

他直接當場石化。

第一,她敢當面叫他小徐?

第二,她檢討都寫好了?

再後來,慢慢熟悉以後,他才知道那天喊他小徐是這小姑娘沒睡醒嘴瓢了,檢討書是因為那句「以備不時之需」。

他好奇問了下備了多少份?她誠實的告訴他各科一份,他都想為她的機智鼓掌點讚。

他也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備一份就夠了。因為唯二敢在課堂上睡覺的二人組是年級一二名釘子戶,自此各科老師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沒辦法,學霸就是擁有各種讓學渣羨慕不來的特例。

說着,徐志還要單季秋響應:「單季秋,你怕我嗎?」

「是尊重。」單季秋一臉坦誠。

徐志瞧着這小姑娘。嗯,情商不錯,還曉得給他留面子。

「行了,過去吧。你那幾個同學眼睛快長我身上了。」

單季秋:「那我過去了。」

徐志:「去吧。」

單季秋離開以後,徐志看向那群朝氣蓬勃的少男少女,目光最終停在單季秋和陸允的身上。

他笑着對劉艷說:「劉老師你別介意,那倆孩子啊是最被看好的保送苗子,走保送的敲門磚它就是競賽。我惜才,所以……」

劉老師笑笑:「都是為學生,我當然明白。」

……

單季秋一回去就被圍了,主要這競賽隊裡除了陸允還有譚俊浩。他們黃金五人組當下就差周安齊活。

此刻余可夏正在嘮單季秋被陳一乘要號碼的事。

單季秋任由余可夏在那兒添油加醋,繪聲繪色。自己則是拿起可樂仰頭喝着,一掀眸正巧撞上陸允含笑又八卦的眼神,她又不動聲色地移開。

「所以,你給了嗎?」譚俊浩立即進行了現場採訪。

她一邊擰着瓶蓋一邊搖頭:「沒。」

「這表情?」陸允的目光在單季秋臉上巡邏,「怎麼瞧着有點兒失望啊。」

單季秋一聽,乾脆話順話到底:「對,畢竟是錦南一中的校草,是要比你帥多了。」

擱一旁聽到不同答案的余可夏茫然地問:「你不是說還好嗎?」

單季秋手一抬,攤在陸允面前:「現在不突然有了對比。」

余可夏覺得單季秋的審美真的出了大問題,她怎麼可以理直氣壯的認為有人會帥的過陸允。

而很久以後,余可夏才恍然大悟,從來就不是單季秋的審美出了問題。

而是,喜歡一個人最直接的表現它就是口是心非。

余可夏朝陸允看去,人家可正盯着單季秋哂笑。笑得她都背脊發涼了,偏偏這姑娘還不甘示弱地用眼神給挑釁回去。

妥妥的演繹了何為針尖對麥芒啊!

而遲鈍的譚俊浩並沒有發現自己引發了一場「暗戰」,於是又馬不停蹄的牽起另一場「山洪」。

「哎,還有你余可夏,你真學文?」

余可夏「啊」了一聲:「我偏科偏到赤道線了,學理就是找虐。」

單季秋收回「針尖」,攬着余可夏的肩膀語帶笑意:「不然,咱們周安同學能跟她置一暑假的氣。」

譚俊浩因為一放暑假就被他媽弄回老家去了,所以根本沒機會參與那兩大門派的廝殺,以至於他持續掉線中。

「我是錯過了什麼?」譚俊浩看了看單季秋和余可夏,又將目光投向身邊的陸允,「誰來給我普及一下知識。」

此刻非靜止畫面。

陸允,單季秋,譚俊浩紛紛將目光轉向當事人余可夏同學,一動不動。

余可夏被六隻眼睛盯得瘮得慌,這才底氣不足地說:「因為周安打算選文的,而我們不都準備選理嘛,就說了句他不合群……」

譚俊浩:「不對啊,周安不也選了理嘛!」

「你閉嘴。」

單季秋和陸允異口同聲的看向譚俊浩,後者給自己的嘴上了隱形的拉鏈,示意余可夏繼續。

「我媽看了我的分科考,加上郭老師跟她聊了我的情況,覺得我學文比較好。你們也知道我媽,直接幫我做主了。」

余可夏越說越忿忿不平:「我想着周安也學文,也算有個伴就交了表。誰知道他會突然改了理,這怪我?」

譚俊浩恍然大悟:「哦,所以你無意間毀掉了一個未來的『周士比亞』。」

余可夏瞪了一眼譚俊浩:「他說我沒跟他說,他不也沒跟我說,憑啥罵我。」

單季秋也跟着扇陰風點鬼火:「對,夏夏,我支持你。」

陸允瞧着單季秋的模樣,反手用食指和中指在她光潔的腦門兒上交錯一彈:「湊熱鬧不嫌事大?」

單季秋被陸允偷襲,抬眼就瞪他:「天保佑,我跟你別是一個班。」

陸允哼笑,語速低緩,字裡行間還自帶標點符號:「如來佛祖,玉皇大帝,耶穌,秦始皇,愛因斯坦最好都來保佑。」

譚俊浩站在上帝視角,伸手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很是委婉地道出一個真相:「年級第一和第二都學理,不在一個班,你們覺得幾率大嗎?」

眾人異口同聲:「不大。」

陸允:「……」

單季秋:「……」

……

趙豐平吆喝着大家:「好了,準備進去了,看着點兒人,別跟丟了啊!」

坐着的站着的都前往安檢口方向走去,單季秋把還剩一點兒的可樂瓶子扔到垃圾桶里,轉身小跑跟上隊伍。

就在她排隊等候的時候,無聊地往另一邊一看,目光一滯,愣住了。

不遠處的中年男人一身正裝,身形挺括,一點兒也沒走形。歲月待他不薄,面容依舊英俊,笑起來眼角交織着紋路,卻也擋不住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幸福感。

是她記憶中幾近模糊的那種幸福感。

而他幸福的來源卻是他面前的漂亮女人和俊秀的男生。看樣子應該是有公務要出差,身後提着公文包的西裝男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然後他跟女人擁抱,又跟男生擁抱,依依不捨的樣子極其刺眼。

單季秋只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被什麼東西扎到了眼睛,隨即眼眶在不受控制的發燙。溫度慢慢從內眼角一路延伸到外眼角。

她滾了滾喉嚨,將喉間那股酸澀用力壓下去。握着背包帶的手收的越來越緊,緊到骨節發白。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於直白,中年男人跟那個男生說話的瞬間朝他這邊看了一下,應該就是隨意一掃,目光是不怎麼聚焦的。

她迫切想轉身,她根本就不想看到他,可她的腳底卻像是被黏上了強力膠,寸步難動。

兩人的視線快要在空中撞上的那一剎那,她連呼吸都不受控制地滯住了。

一頂帽子兜頭蓋下,視線率先被阻斷,帽檐還被用力往下拍了一下,遮住了她的半張小臉。

她重新恢復呼吸的第一縷氣息是帽子上那淡淡的薄荷味,讓心驟然間沉靜了下來。

「有點兒熱,幫我戴着。」耳邊是陸允乾淨微沉的靡靡懶調。

單季秋的餘光瞥見不遠處的那人已經轉身離去,這才抬起頭看向帽子的主人。

陸允擱她身側站着,雙手抄着兜目視前方,整個人散漫又恣意。

他的側面顯得鼻樑更為高挺,下頜線條流暢利落,熾白的光影下皮膚白的透光。與之相反的是一頭蓬鬆有光澤烏髮,劉海似乎長長了,虛虛掩在眉眼之間。

「秋崽崽。」陸允倏地側過頭垂眸,食指彎曲頂了頂她的帽檐內側,微微俯身對上她的雙眼,語氣卻挺欠:「都沒人校草好看了,還一直看我?」

單季秋回過神來,目光從他的黑眸一路往上移,移到他的頭髮上定格。

而後輕描淡寫的問他: 「你,多久沒洗頭了?」

陸允:「……」

過了安檢,兩人去拿背包。

單季秋接過陸允遞給她的包,對於之前的事難得鄭重其事的表示了下感謝:「剛才謝謝了。」

「謝我不洗頭?」

陸允半眯着桃花眼,在單季秋的小臉上一掃,吊兒郎當地一扯唇,話里繞着玩味:「還是,謝我長的不如人家那麼好看?」

3. 年少 雞屁股?以形補形?

三個小時以後,夜機閃着紅光划過黑夜的天窗,俯瞰着厘城地面的萬家燈火。

飛機落地,夜行的人兒落葉歸家。

按照指示牌去取了行李,大家陸續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而絕大部分的學生家長早已經在出口處耐心等待多時。

余可夏看到人群中的中年男人,笑着跟他揮手示意,一邊順着魚貫而出,一邊對身邊的單季秋和陸允說:「一起走,讓我爸送你們回去?」

單季秋看了眼身邊的陸允,見他沒什麼異議,便點頭應下:「好。」

譚俊浩也跟來接的家人笑着揮揮手,對三人說:「那余可夏送你倆,我就先走了?」

三人各自不同幅度點頭,示意他可以滾了。

趙豐平,徐志和劉艷負責看着有家長來接的學生陸續離開。最後便只剩下單季秋和陸允還在跟余可夏的家長說話。

「陸允,單季秋。」徐志朝他倆一招手:「你們有人接沒?沒人接跟我車,這個點別自己走,不安全。」

余可夏搶在兩人前面率先開口:「徐老師,我們仨一路。」

徐志:「那行。」

就這樣,十一點以後的厘城長夜,大家在燈火通明的機場分道揚鑣,各回各家。

……

單季秋回到家的時候客廳留了一隅夜燈,溫馨柔亮,寂靜無聲。這個點了,估摸着沈素約已經睡下了。

蜀漢6號院的老房子隔音效果不算好,她躡手躡腳地轉身關門,小心翼翼地脫鞋,儘量把動靜降到最小。

換上了拖鞋,她將背包擱到單人沙發上,這才亦步亦趨的往次臥走去。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擰開門把手,門扉開了條小縫。客廳暖黃的燈光透着縫溜了進去,與窗外落進來的月光交融。

單季秋透過縫隙看到床上的人翻了個身,隨即是靜謐的房間裡傳出的淺淺鼾聲。

她那略顯清冷的眸子裡升起了柔和的溫度,嘴角也不經意地向上彎起了一道弧線。

重新將房門輕輕地掩上,單季秋這才轉身去客廳沙發上拿背包。

一彎腰,餘光就瞥到了茶几上用遙控器壓着的字條。

她伸手拿起字條一看,上面是娟秀的字體:鍋里煨了雞湯,餓了就吃點兒再睡。

她提着背包,拎着紙條進了主臥。

沒一會兒,又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徑直往廚房裡走去。

順手摁亮廚房燈的開關,單季秋走到灶台前,伸手一揭開灶台上的鍋蓋。微微俯身往裡瞧,雞湯的香氣順着煙氣撲鼻而來。

晚上確實也沒吃個啥,這會兒聞到這味兒是真餓了。

單季秋將雞湯和雞肉拿大湯碗盛了一大半出來擱灶台上。一隻手趕緊的捏着耳朵解燙,另一隻手摸出手機走到生活陽台打電話。

少女的聲音在夜色里更顯清晰悅耳:「喝不喝雞湯?我還睡不着。你就說喝不喝?那……開門。」

單季秋打開大門,剛巧對面也開了門。她取下牆鈎上的鑰匙,伸出食指豎在嘴唇上,壓着嗓子說:「小聲點兒,外婆睡了。」

陸允點了點下巴,伸出右手大拇指往身後戳了戳,抑着聲線說:「你先過去,我去端。」

像是習以為常的熟練操作,兩人默契地換了方向,往對方的家裡走去。

單季秋進門就感受到空調的涼意襲來,她熟門熟路地走進了廚房,從櫥櫃裡拿出碗筷和勺子。

而陸允已經端着雞湯進了屋,輕輕鬆鬆地將雞湯擱在餐桌上,又返回去關兩邊的大門。

再回到餐廳,單季秋已經就着椅子坐下,把碗筷勺子擺上。他順手拉開她旁邊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來。」陸允往單季秋的碗裡舀了個雞爪,這會兒也不怕吵醒老年人,說話也自然恢復了他一貫的貧,「吃個雞爪,以形補形。」

單季秋是喜歡吃雞爪的,但她神煩他的形容詞。

是以,為了打擊報復,她執起筷子在桌子上不輕不重的杵了兩下,將筷子伸到大湯碗裡去撈。

很快,撈了一塊肉往陸允碗裡一擱。

「禮尚往來。」單季秋揚了揚下巴,「以形補形。」

陸允夾起碗裡的這塊「禮尚往來」,俊眉輕佻,眼尾隨着笑意微微上翹,深邃又多情。

對上這飯廳跌落下來的氤氳柔光,整個人都籠罩在這片馨柔之中,無形撩人。

「雞屁股?以形補形?」他扯腔拿調,「秋崽崽,你這是覬覦上我屁股了?這口味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單季秋本是得意地喝着湯,卻被少年的模樣和話語給嗆到了:「咳咳咳……」

陸允一邊笑一邊順手扯紙巾遞給她,有些哭笑不得:「這麼不經逗?」

「逗你妹,咳咳咳……」湯嗆到鼻子裡去,單季秋滿臉通紅,聲音也啞了。

陸允伸手輕拍着姑娘的後背,倒也不忘反唇相譏:「我是逗我妹,沒錯啊。」

單季秋抬眼,欲言又止。

陸允沒注意單季秋因他的話語而不慎流露出那耐人尋味的神色。

他的大手在她背上拍着,自顧自地說着:「小時候也不知道誰一口一個阿允哥哥的喊,怎麼現在不喊了呢?」

單季秋:「……」

陸允繼續擺出了一副教育人的姿態:「這一日為哥,終生為哥。你不能有事阿允哥哥,沒事就陸老二了,會顯得你這個人吧特別的虛偽涼薄還毒舌。」

「說完了?」單季秋拍開陸允擱她後背的手,面色和嗓子恢復了正常。

「差不多吧!」

「你家有耗子藥沒?」

「沒有。」陸允一邊喝着湯一邊隨口一問,「怎麼的?」

「哦,也沒什麼。」

單季秋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來,字句從齒縫中漏了出來,語氣卻聽不出什麼情緒:「我看見一隻會說人話的大耗子,我想毒死他。」

陸允:「……」

碗裡的雞湯好像瞬間不香了。

「想吵架了?」

「奉陪。」

「……」

……

翌日,單季秋起床趿拉着拖鞋去廁所洗漱,聽到廚房裡炒菜的聲音,便繞了過去。

狹窄的廚房裡,少年單手隨意地把着鍋柄,另一隻手拎着鍋鏟在鍋里捯飭着,手法嫻熟。

他個子高過油煙機很多,人往那兒一杵,顯得本就不大的廚房更為逼仄。

腦海里划過昨晚,她情緒不佳,他口無遮攔,最終鬧了個不歡而散。

別說,睡的還真好,一覺到天亮。

就是要先開口跟他說話,辦不到。

十多歲的少女似乎都有自己彆扭的小倔強,矯情的不講理,對誰都適用。

單季秋抿了抿唇,便轉身走了。人趿着拖鞋剛走到客廳,就正巧碰到提着醬油剛進門的沈素約。

「外婆。」單季秋走過去接她手裡的醬油瓶。

沈素約一邊換鞋一邊念叨她:「過兩天就開學了,還能睡到日上三竿。你看看人家小允一大早過來搶活干,你呢大小姐。」

單季秋朝沈素約笑笑,故意提高了嗓門:「那不是吃人的嘴短,得做事。」

廚房裡清晰聽到這話的人嘴角微微地彎起了一抹弧度,有條不紊地關火起鍋。

沈素約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單季秋的手臂,覷她一眼:「胡說八道些什麼呢,去洗漱。」

「哦。」

單季秋洗漱完,扎着頭髮繞過餐桌,紮好最後一圈,伸手拉開椅子落座。

沈素約打開話匣:「今年你倆因為在路上救人錯過了初賽,所以就只剩這一次機會了,馬虎不得。」

單季秋道:「一次足夠了。」

沈素約看向陸允:「集訓的內容你覺得如何?」

陸允說:「有的還是有用。」

「……」

這就樣,一老兩小邊吃邊聊起了比賽上的事。

沈素約是老教師,教數學的。帶過的驕傲也不少。從教生涯為了讓孩子們不悔青春,不負韶華,矜矜業業的奉獻。

人樸實又通透,哪怕沒享過什麼大福,也活的明白,總能笑對生活。

眼下,跟面前這倆孩子聊起數競的事,矍鑠的眼眸中逐漸浮現出了久違的光芒。

或許,這就是一生熱愛吧。

吃過午飯,單季秋幫着沈素約洗碗。

「外婆您心可真大,昨晚也不等我回來,直接睡了。」單季秋語帶抱怨。

沈素約瞧了眼單季秋,繼續清洗碗碟的洗潔精:「你下飛機不是給我打電話說夏夏的爸爸送你們回來,那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也是。」單季秋將擦乾淨的碗放到一邊,埋着頭,又驀地想到了昨晚。

「想什麼呢?」沈素約問。

單季秋也沒打算隱瞞昨晚機場的事:「就,昨晚在錦南機場,我看到單兆斌了。」

她頓了一頓:「還有他老婆和兒子。」

沈素約手裡的活並沒有因為單季秋的話而有一絲一毫的停頓,說話語調也毫無變化:「他跟你打照面了?」

單季秋搖頭:「沒有。」

沈素約又問:「有什麼感覺?」

其實不去想真談不上有什麼感覺。

只不過,那一刻看着那一家人幸福的模樣莫名唏噓和礙眼,說一點兒都不在乎那是假的。

「也沒什麼感覺,就看到他們一家人挺幸福的唄。」單季秋哂笑道。

沈素約:「那你這副表情?」

單季秋收起情緒:「沒想會見到他,有點兒突然而已。」

沈素約擰開水龍頭,伴着淅瀝水聲輕言淡語道:「父母是沒得選的,這是作為孩子的宿命。過去沒得選,但未來是你自己的,你可以改變。人這一輩子啊,誰不是哭着來到世界上的?誰都不容易,誰也不會永遠活在過去。等你徹底學會了放下,明白了人生的意義,你就能看到不一樣的天地。」

單季秋點了點頭,驀地抱住沈素約:「反正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外婆,上天對我也不算差。您啊一定長命百歲,等着我長大,然後就好好享我的清福吧!」

沈素約笑了笑,拍單季秋的手:「去,別擱我這兒鬧,你阿允哥哥不是說帶你買東西嗎?」

「我跟他能買什麼東西?」

「吵架了?」

「……」

「我一看你倆互不搭理就知道。」

「是他嘴太欠。」

「人小允也夠能讓着你的了,別耍小孩子脾氣。」

「我哪有?」

「沒有就跟人玩兒去,別在我這兒杵着。」沈素約斜她一眼。

「……」

單季秋被趕出廚房,看着坐靠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陸允。大喇喇的支着兩條腿橫亘在沙發與茶几之間,腿長的有點兒無處安放。

午後的陽光熾烈燦爛,剛好推開陽台的窗戶,撫摸在他的頭頂。給那蓬鬆的烏髮鍍上了一層金光,熠熠生輝。

她記得《醒世恆言》裡有一句:世人大多眼孔淺顯,只見皮相,未見骨相。

但一看到這個人,似乎覺得這話其實也不那麼絕對。

他是一個沒什麼骨頭的人,偏偏卻有本事叫人一眼就能品到他極佳的骨相。

陸允一轉頭就對上了單季秋的視線,打量了一下她的居家造型,又不甚在意的把目光重新放回到電視裡去。

單季秋不用看,光聽電視裡的聲音也知道是容嬤嬤在扎紫薇。

「打算穿這身出去?」陸允換了台。

單季秋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瞧着他:「幹嘛跟外婆說帶我買東西,買什麼?」

陸允漫不經心地摁着遙控板按鍵,淡淡瞅她一眼,又將眼睛鑽進電視屏幕里,嘴上卻道:「不是想毒死我麼,帶你買毒藥去。」

單季秋一聽,轉身快步就往臥室方向走去,嘴角卻不自覺的彎了起來。

哦,來求和的。

陸允望着單季秋迫切轉身,急不可耐進屋的背影,太陽穴不受控制地「突突」跳了兩下。

這臭丫頭,還真打算毒死他?

4. 年少 我那是撒嬌?

開學這天,烈焰炙陽席捲的整個八月,卻在這一天陰了天。

可能是為了渲染一下已經開學或是即將開學的萬千學子不願面對的心吧,天氣有些悲戚和低沉。

整個高二在南樓,文理加藝體班共28個班。加上這一屆尖子生占比較大,光理科實驗班就三個,直接安在一二三班。

理科實驗一班在七中向來被默認為是實驗班裡的火箭班。雖然從來不明說是火箭班,但是分班考年級前五十都在這個班,就很一目了然了。

單季秋,陸允和譚俊浩都在一班,周安在五班,而偏科小姐余可夏憑藉她優異的文科成績,進了文科實驗班。

高一還沒開學,高三早已在無聲的硝煙中拉響了戰鬥的序幕。全校最熱鬧的只能是南樓的高二年級。

透過每一層樓的各班窗戶看去,普班的情況基本上都大差不差。

補作業的。三個一堆五個一群吹牛打屁抄暑期作業的。男生扯女生頭髮,被女生滿教室追着打的。還有睡了一整個暑假還沒睡夠繼續補覺的。

當然,也有愛學習捂着耳朵開始背書的……

不多時,普班各班班主任立在教室前門。雙手自然交叉橫在胸前或背後,蹙着眉頭,板着臉,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着大同小異的話:「整層樓就你們最鬧,咱們學校是容不下你們了還是怎麼着,要翻天了還是要上天了?你們啊,即將成為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

而這些話,也終將陪伴着老師們度過漫長的半生執教生涯。口口相傳,生生不息。

當然,這些跟實驗班基本上沒多大關係。實驗班裡可都是老師們眼中的航空母艦,隨便拉出來一個那都是頂尖985的准苗子。

實驗班已經開始同步自主早自習了,教室里安靜的只剩下筆尖滑過書本的「沙沙」聲和翻書頻率不一的「刷刷」聲。

自律,它永遠是邁向成功的第一步。

然而單季秋和陸允一如既往的並肩睡了一個早自習,也是不遺餘力堅持自我的自律表現。

下早自習的鈴聲打響,教室里總算是有了生氣。

少年嘛,活力最重要。

譚俊浩過來敲了敲兩人的課桌:「你們倆這是打算肩並肩睡與天齊,直到天荒地老嗎?」

「滾。」兩人異口同聲。

「我好無聊啊!」譚俊浩一屁股坐在前排的椅子上,滔滔不絕地自哀自怨起來:「這個班這麼恐怖的麼,這才第一天早自習啊!我的媽呀,就我旁邊,眼鏡片的圈圈兒都能趕上樹的年輪那位。已經刷完一套題了,我特擔心他會不會少年早瞎。這種環境你倆居然還睡得下去,我感覺自己已經提前進入高三了。哎,我好懷念我們以前那個可愛的班級……」

單季秋率先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地瞅了眼譚俊浩,正準備說話就被門口的人叫了:「季秋。」

單季秋偏頭朝後門一看,余可夏在跟她招手。

她起身朝余可夏走去。

陸允也睡醒了,撓撓眉毛目送單季秋出了教室門。這才靠着椅背活動着肩頸,啞聲啞氣地說了句欠揍的話:「氣氛挺好,催眠效果比高一那會兒強多了。」

譚俊浩呵呵:「你晚上都在偷牛麼,天天早上睡。」

陸允翹着椅子,雲淡風輕地說:「晚上腦子好使,干點別的。」

譚俊浩調侃:「幹什麼?打家劫舍還是劫富濟貧?」

陸允眯了眯眼睛,勾起一側唇角,長腿一伸,踹了一腳譚俊浩坐的椅子:「今晚劫你家。」

譚俊浩噗嗤笑了起來,陸允也不深不淺地笑着,沒注意到班裡為數不多的女生正坐在不同的位置整齊劃一地看向他這個方向。

單季秋一進教室就瞥見落在陸允身上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羞澀臉紅的,目光閃躲的……

她思緒霎時飄到了小學,初中再到高中。好像每一次進入一個新班級他都會被女生們圍觀。

表白的,遞情書的,送口糧的……甚至還有別班的女生死活要轉到他們班來的。

十個女生九個明戀,還有一個在暗戀。

所以,長的那麼好看幹什麼呢。

上課鈴聲響起,眾神魔歸位。

徐志踩着鈴聲走進了教室,將手裡的課本一擱,露出標準的微笑,一開口卻是調笑:「這麼快就進入狀態了?不愧是七中之光啊!」

安靜的教室終是響起了參差不齊的笑聲。

清晨的日頭伸了個懶腰,拋出柔和的光,染亮了整個昏沉的課堂。

徐志一一掃過這些十六七的學生們,看到本該屬於他們的朝氣嶄露頭角,這才滿意的言歸正傳。

「你們當中有一些是我高一帶過的,但新班級新氣象,咱們還是得有個儀式感。我先做個自我介紹,徐志,你們的數學老師,也是你們的班主任。」

徐志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把粉筆擱在講台上,繼續:「高二是個分水嶺,你們又是實驗班一班,有壓力是應該的。不過呢大家也不要太有壓力,心態還是最重要的。未來的日子裡我們一起努力,這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絕對足夠你們記一輩子。咱們合作愉快。」

「座位就先這麼着,月考結束按成績重新排。好,接下來請同學們挨個介紹一下自己。」

實驗班跟普通班的區別就在於,普通班人與人之間都還新鮮,一說自我介紹每個人的性格就顯露無疑。以至於磨磨唧唧,風格各異,一節課都得耗在這兒上面。

實驗班呢,沒那麼多心理活動,簡單粗暴。畢竟大部分都是常年在紅榜公告欄里出現的人物,名字自當是都不陌生。

自我介紹完畢,徐志看了看時間,開始上課。

……

中午在食堂打飯的時候,單季秋才見到周安。本來在身邊跟她嘮嘮叨叨沒完的余可夏瞥見了周安就跟突然被扯了發條似的,瞬間消停了。

單季秋跟周安打了聲招呼,便笑問余可夏:「還沒和好?」

余可夏義憤填膺地點着頭,哼哧:「沒有。」

另一邊打飯隊伍的陸允也問了周安同樣的問題:「還沒和好?」

周安無奈地扯扯唇:「女人,神奇的生物。」

陸允一聽,將目光投向了正在跟食堂打飯阿姨指點江山的單季秋。

「英雄所見略同。」

單季秋跟余可夏前腳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後腳陸允他們仨就一前一後地端着餐盤跟大爺似的溜達過來了。

陸允在單季秋的對面坐下,兩人不經意地交換了個眼神。

周安在陸允旁邊,對面是余可夏,再過去是譚俊浩。他們黃金五人組總算在開學後的食堂里匯聚一堂。

單季秋瞧着陸允餐盤裡快要溢出來的紅燒排骨小山丘,再看看自己和其他幾人餐盤裡少的可憐的排·一馬平川·骨,無語地笑了。

「咱們四個人加起來也沒你一個人的排骨多吧?」

陸允覷了一眼單季秋,直言不諱:「想夾我的明說,陰陽怪氣給誰聽呢。」

單季秋白了一眼陸允:「稀罕,有骨氣者不受嗟來之食。」

「哦。」陸允突然笑的一臉溫和無害,執起筷子給另外三位好友分享:「來周安,余可夏,譚俊浩,多吃點兒。」

單季秋:「陸老二,你故意的是不是?」

陸允:「你再叫我陸老二試試?」

單季秋:「陸老二,陸老二,回回考試都是老二,敢考還怕人叫。」

陸允咬着牙一字一頓:「單、季、秋。」

這三個字一出,本是熱鬧的食堂驟然間安靜了不少。似乎都好奇心使然地偷偷打量着他們這一桌莫名的低氣壓。

余可夏見情形不對,單季秋這一口一個陸老二的。人陸允是什麼人?學校風雲人物啊!校霸都不虛的學霸校草,這不是當眾下人面子麼。

食堂那麼多人呢,這姑娘也真是的,怎麼突然各種Q都掉線了呢。

她趕緊地把自己的排骨夾給單季秋,笑嘻嘻地安撫:「就為了個排骨至於嘛?」

周安和譚俊浩也隨即將餐盤裡的排骨夾到單季秋的餐盤裡,一起附和:「不至於,不至於。」

單季秋氣不順地將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一雙剔透的冷眸死死地盯着對面的人,恨不得盯出個窟窿來:「你、吼、我?」

余可夏瞠目結舌到瞬間要跪了,這還是她認識的單季秋麼?這被作女附了身還是被小白蓮竄了腦?

什麼瑪麗蘇神展開?

陸允那是絕對硬氣地對上單季秋的一雙怒目,冷言冷語懟回去:「對,吼你還挑日子,打你又怎樣?慣的你一身臭毛病給誰看。」

旁邊的周安和譚俊浩驚呆了,陸允這架勢是要打單季秋了嗎?

這是傳說中的秋後算賬嗎?

「允哥,你看清楚啊!」周安生怕陸允要動手,趕緊抱住他,「這是單季秋,單季秋啊!」

陸允被周安的動作噁心的反手推開他:「我知道。」

周安:「你別衝動。」

陸允:「沒衝動,我忍她很久了。」

周安:「咱們黃金五人組,說好不分家。」

陸允:「四人組剛好湊一桌麻將。」

單季秋一聽,哼笑一聲:「行啊陸允,湊一桌麻將是吧?我讓路,咱倆,絕交。」

陸允認可地鼓了兩下掌:「正有此意。」

單季秋作勢要拉起余可夏:「夏夏,反正你跟周安也鬧掰了,以後咱倆跟他們仨再無來往。」

陸允一邊慢條斯理地吃着飯,一邊對身邊的周安說:「她這話我一百一千一萬個贊同,反正你跟余可夏鬧掰了。正好,咱大老爺們兒就該有大老爺們兒的魄力。」

譚俊浩終於有機會說句話了:「真的要絕交啊?」

「閉嘴。」

陸允和單季秋異口同聲。

周安看着余可夏,余可夏瞧着周安,彼此使着眼色,各自腹誹。

這絕交是不是太潦草隨便了一點兒?是不是太猝不及防了些許?

這麼多年的交情就為了區區幾塊排骨?真他媽的魔幻。

余可夏用眼神示意周安:你他媽想想辦法啊!

周安擠眉弄眼:我他媽想什麼辦法?

余可夏一臉看我的,討笑道:「嗨呀,沒有的事,我跟周安早就和好了,是吧周安。」

周安配合着點頭:「對對對,咱們五個人從初中玩到現在,吵吵也就算了,鬧絕交就過分了嘛。」

單季秋瞅着余可夏,憤憤不平道:「你倆和什麼好?別鬧,夏夏,就跟他們絕交。」

陸允繼續吃着,仿佛一切忽然都與他無關了似的:「安安,兄弟重要,不要因小失大。」

周安和余可夏趕緊相親相愛起來:「我們真的和好了,你們看。」

兩人開始互餵吃的了,你一口我一口,你儂我也儂。

單季秋:「真和好?」

余可夏:「真的,你看我倆哪裡像吵架了,是吧安仔?」

安仔點頭如搗蒜:「是是是。」

單季秋:「不吵了?」

周安搖頭搖成撥浪鼓:「不吵了,其實是怪我拉不下臉。」

余可夏:「我也有錯,我應該早點跟你們知會一聲的,也就不會跟他吵架了。」

單季秋:「你倆發誓你倆和好了。」

余可夏和周安立即舉起右手,豎起三根手指發誓。

單季秋波瀾不驚地偏頭撩了下馬尾,重新執起筷子,伸到陸允的餐盤裡夾了塊排骨放進嘴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懵逼三人組驚掉了下巴:「……你們?」

單季秋一邊啃排骨,一邊伸出左手立在陸允面前示意,嘴裡囫圇道:「你剛才稍微有點兒用力過猛。」

陸允撩起眼帘,扯唇笑着。抬手跟單季秋擊了下掌,低沉的嗓音含笑,一字一頓地重複:「你、吼、我?」

「秋崽崽,不會撒嬌就別學人撒嬌。」

單季秋:「?」

我那是撒嬌?

校霸同學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身後跟了仨小弟,統一的夏季校服被他們穿成了混混樣。走起路來比F4還要拽,可惜長得像殘了的慕容雲海。

嚴旭痞里痞氣地雙手拄着桌子,彎腰湊近單季秋,笑的自以為很帥地撥了一下劉海:「剛聽了一耳朵,你們這是絕交了?我的單妹妹,哥哥的懷抱永遠向你敞開,快到哥哥懷裡來。」

陸允手裡的筷子尖停頓在餐盤裡,掀眸對上校霸的雙眼。墨黑的眸子深處碎着冰渣,臉上卻噙着讓人不寒而慄的笑意。

「我家妹子怎麼就成你家的了?」

「不好意思啊,我只喊一個人哥哥。」單季秋笑得極其冷淡,不染纖塵的眸子裡笑意未及眼底。

她隨即一伸手:「噥,這位不用我再跟你介紹了吧。」

5. 年少 你暗戀我呢。

「我家妹子怎麼就成你家的了?」

「他真這麼說?臥槽,什麼偶像劇的劇情啊!」

「好想被陸校草霸氣保護,嗷,真羨慕秋神。」

「你們以為秋神是傻白甜女主?錯,知道秋神說什麼嗎?」

「別賣關子,快說。」

「嗯嗯。」某表演藝術家清了清嗓子,開始繪聲繪色的模仿起單季秋當時說的話,「不好意思啊,我只喊一個人哥哥。噥,這位不用我再跟你介紹了吧。」

「這也太颯了吧!」

「哇,我怎麼聽出了一場浪漫,這互相維護着可還行。」

知情人士趕緊跳出來闢謠:「行了,別八卦了,人家是髮小,從小一塊長大的那種。你們不知道嗎?咱學校公開的秘密了,他倆高一進校就說過了,純友誼不來電,兄妹情,當然得相互護短咯。」

「其實青梅竹馬很少會喜歡對方的,太熟了知根知底,彼此都瞧不上對方。就像我跟我那發小,我巴不得他趕緊從我的世界消失。喜歡?這輩子。不,下輩子都不可能的。」

「對,青梅竹馬互相喜歡的情節只存在於小說里。」

「也是,秋神回回在成績上碾壓陸允,男生的自尊心是絕不允許喜歡比自己強的女生,何況還是咱們校草這種靈魂人物。」

「但是陸校草那樣的竹馬,我想要耶。」

「+1。」

「+10086。」

「+電話號碼。」

「這是逼我+身份證號碼。」

「那後來呢?」有人問。

「嚴旭撂下狠話就走了唄,還嫌不夠丟人啊!」

「聽說嚴旭在校外認識一些社會上的混混,還是離他遠點兒的好。」

「……」

校園八卦廣播站以光的速度開始在各班級迅速傳播開來,被當做同學們廁所路上,接水途中,趴走廊欄杆的話題。

而另一邊的當事人們已經在教室里埋頭考試了。

高二(1)班的第一天是瀟瀟灑灑與試卷作伴,一下午考了幾門,這效率是槓槓的。

最後一節晚自習的鈴聲在夜色里叮鈴,安靜的校園裡瞬時間便人聲鼎沸起來,樓梯被踩的「蹬蹬」作響。

單季秋和陸允,譚俊浩從班上出來往樓梯口走,順着人流下了樓,在一樓跟周安和余可夏碰頭。

余可夏一見着單季秋就上去挽着她往外走,還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三個少年。青蔥如松,像仨保鏢。

「真和好了?」單季秋回頭瞅了眼周安,打趣余可夏,「決定當豬了?」

余可夏撅了下嘴:「你跟陸允都演那麼一出了,我倆再不和好還得了。互相道歉就不是豬,OK?」

單季秋彎唇笑着,老母親般地提醒着:「高二了,心思還是多放在學習上吧。」

余可夏一抬頭就對上了單季秋意味深長的眸,像人型CT似的,讓你無所遁形。

「我沒有。」余可夏趕緊否認,又看了看單季秋,好像鼓足了多大的勇氣似的,最終放棄狡辯,「真就這麼明顯?」

「你說呢?」單季秋挑眉,「就差把你『余可夏喜歡周安』幾個字刻你腦門兒上了。」

余可夏一驚,趕緊回頭看後面。見後面的人沒什麼動靜,這才舒了一口氣。

「你小聲點兒呀。」說着她又嘆了口氣,「哎,你說我怎麼就喜歡他了嘛?」

單季秋:「……」

余可夏:「害,你怎麼會明白?你呀,就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直女。」

單季秋望了眼星月全無的夜幕,偏頭用餘光瞄了眼身後那人,笑而不語。

她怎麼會不明白。

只不過,那個關於他,卻獨獨只屬於她,那難以啟齒的秘密。

打從一開始,大抵就註定只能是個秘密。

身後譚俊浩指了指前面的那倆交頭接耳的姑娘,提出疑惑:「你們說女生哪裡有那麼多話說?天天都見還有說不完的悄悄話。」

周安也及時加入話題:「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女生為什麼一定要手牽手上廁所,成雙對接水,走個路還非得橫行霸道排成排,把路給堵咯……」

陸允抄着兜閒庭信步地往前走,聽着左右護法的「十萬個為什麼」,眼瞧着前面兩個手挽手的纖細背影,目光最終落在了單季秋的身上。

心裡也跟着琢磨,對啊,這是為什麼呢?

夏末的風卷着清涼吹拂着他們的發梢,夜色被燈火籠絡,藍白色的校服掩在昏暗的暮色之中。

那些困擾無數人的全國統一難題,也將永無止境的日夜交替傳承下去。

因為這些酸澀且疑惑的,快樂且自戀的,敏感且自卑的。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只在這幾年裡綻放凋零。

卻必將成為每一個人此生最難忘也最不可觸的美好回憶。

……

校門外攤販不少,掛着夜燈,一隅一亮堂。每一個小吃攤都聚集着不少的學生。三兩成堆,四五成群,好不熱鬧。

單季秋和陸允家的方向跟余可夏他們仨相反,出了校門就分道揚鑣,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走去。

士兵般排列整齊的路燈照拂在紅方磚上,一高一矮的兩個影子被拉扯的老長。偶爾分開,偶爾相交,又分開,又相交。

單季秋斂眸瞟了眼摻在光影里的他們,倏然想起了剛才余可夏的話,再看一眼影子,鬼使神差地抬了抬手,像是牽住了身旁之人的手。

只消一秒,她趕緊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背在身後。又偷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某人,嘴上說着與這氣氛完全無關的冰冷試題來掩飾自己剛才的情不自禁。

「數學最後那道,設Q,R分別為OB,OC的中點,連接EQ,MQ,FR,MR……所以EM·FN=EN·FM……你呢?」

「答案一樣,但我沒你這麼複雜,我是省略連接,直接求……」

「……」

兩人就這麼聊着,單季秋時不時拋出一個問題,陸允回答,她又陷入自己的思路之中。

直到「咕咕」的聲響打破了愛學習的人。

單季秋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肚子,看向陸允,咧唇一笑:「它餓了。」

陸允眉目一揚,不咸不淡地問:「想吃什麼?」

單季秋:「何記。」

陸允:「叫聲哥來聽聽。」

單季秋就不明白了,他就真這麼竭盡全力的想當她哥?從小到大,還不夠?

她心裡沒由來的一陣悵然若失,不多言不多語抬步就走。

這才走了一步就被人從後面拽着書包往回扯,扯到他的身邊來。

「跟那個嚴旭說話挺大氣的,現在讓你喊一聲就上脾氣了?」陸允給氣樂了。

單季秋拽了拽書包,拽不動,她身體放棄抵抗,抑制住胸腔中那股子淡淡的酸,心口不一:「我肚子說它突然不餓了。」

陸允抓着她書包的手往上移動,停在她頭頂上用力地揉了揉,輕笑着:「那我餓了,陪我吃點兒?」

單季秋拍開陸允的手,摸了摸發頂,果然被揉炸毛了。

「你是幼兒園小朋友嗎?」單季秋一邊將發圈扯下來一邊罵他:「幼稚。」

陸允好整以暇的瞧着單季秋將發圈向後一扯,一頭烏黑的長髮氤氳在昏黃下傾瀉。

她仰着頭用手指在發梢里穿梭遊走,校服領口處那節纖柔的頸脖很適合跳天鵝湖。

柔光下的少女高挑纖瘦,肌膚瓷白髮光。那雙總是染着朗月清輝般的黑色眼瞳微微耷着,睫羽隨着她手上的動作像蝴蝶翻飛着翅膀。粉嫩的嘴唇含着黑色的發圈,視覺衝擊。

陸允不由偏過頭,目光停在馬路邊的路燈下,投射在地上的樹影斑駁處,莫名地盯着愣神。

他再重新回頭看去,姑娘一個清新利落的馬尾已經紮好了。

「走啊!」單季秋看了眼陸允,劃重點,「陪你吃宵夜去。」

說完,她率先邁着步子往前走去。

陸允望着單季秋瀟灑的背影,淡笑着低頭撓了撓鼻尖。邁着長腿三兩步跟上了她的步伐,並肩而行。

……

何記是一家麵館,春夏的晚上也會支着燒烤攤,一般都會開到半夜。

單季秋很喜歡吃他家的甜水麵,下了晚自習就好這一口,一周吃個兩三次也不帶膩味兒的。

兩人是常客了,老闆一看到他們就笑問:「才下晚自習?」

單季去笑着回答:「對。」

老闆:「高二了吧?」

單季秋:「老闆記性真好。」

而陸允則習慣性地抽出兩雙筷子去接杯開水走到店外面去燙。

他一抬眼看到了路對面的消防車,還有滿身污漬的消防員或坐或蹲在馬路邊吃着碗裡的面。大快朵頤,應該是忙着出警沒來得及吃飯。

陸允將杯子裡的開水倒掉,拎着杯子和筷子朝收銀台走了過去。

單季秋見陸允回來了,伸手接過筷子,面也跟着上來了。

兩人埋頭吃麵,快吃完的時候就聽見老闆在說話:「你們的面錢有人給了。」

「什麼?」消防員渾厚的嗓音擲地有聲,「那可不成,咱們怎麼能讓別人幫咱付錢。」

老闆:「可是,他給了錢就走了,我不能再收你們的錢了。」

消防員:「這樣,我把錢擱這兒了,等你下回見到他還給他不就成了。」

老闆:「他不是常客,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來,這個……」

對方似乎看出了老闆的為難,轉身環顧了四周,指了指某處,看向老闆:「你們這兒有攝像頭?」

老闆:「啊,對。」

「不介意我看看吧?」

老闆瞥了眼旁邊那桌,兩邊都堅持,他也沒辦法,只能點頭:「呃,可以。」

陸允伸手給單季秋遞了張紙巾:「走了。」

單季秋瞭然於胸地接過紙巾,背起書包起身,一邊擦着嘴巴一邊跟着陸允往外走。

經過那位消防員的時候,單季秋看了眼身邊的陸允,淡淡地笑了起來。

直到幾天後,一個視頻突然在網上走紅。一個高中生幫幾名消防員買單的新聞引發熱議,說的最多的就是「少年強則國強」。

偏偏攝像頭像素太低,這位高中生又合理地避開了攝像頭。大家也明白他的用意,便不再強求硬要找出這個人是誰。

……

陸允和單季秋出了麵館,往回走去坐公交車回家。

單季秋瞧着陸允但笑不語。影影綽綽下,她那張冷艷的臉也因為她狡黠的笑容而削去了她容貌上的冷艷感。

陸允伸手揪着單季秋的馬尾,扯着腔調問她:「我是不是又帥了?」

單季秋反手去拉回自己的馬尾:「你撒手。」

陸允聽話地鬆開手,見單季秋在整理自己的馬尾,乾脆半彎着身子,抻着脖子與眼前的少女平視。

巷口的風一起,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氣浸入了他的鼻息。

單季秋手上的動作一僵,通巷四下無人,夜幕罩的極低。

她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極近的距離是他那雙點墨桃花眼,眼尾挑着幾縷風情。

他一笑,她的心就猝不及防的狂風暴雨。

她暗自咬了下唇里的軟肉,垂眸,努力壓下那突如其來的慌亂。遂幾不可察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你說什麼?」她問。

陸允伸手在自己的臉前打了個圈:「我說,我是不是又帥了?」

單季秋:「你又自戀了倒是真的。」

陸允:「那你瞧着我一臉崇拜。」

單季秋隨意地將雙手往褲兜里一插,抬步便往巷子裡走,邊走邊說道:「那不是崇拜,我那不過是笑某人做好事像做賊一樣。」

陸允「哦」了一聲,跟上。

微微偏着頭湊到單季秋的耳邊,漫不經心地笑:「你剛那表情,我還以為……」

他頓了一下:「你暗戀我呢。」

6. 年少 打小就攤上了個祖宗。

又一陣穿巷風掃起地上的灰塵,薄薄的一片,不遠處的路燈下有飛蛾在撲火。

就好比單季秋當下的心情。不過是他口無遮攔的一句玩笑話,就能在她的心海颳起龍捲。

她抄在褲兜里的手本能地攥緊,手心裡瞬間竄了一層汗。

「是啊」兩個字卡在喉嚨里,就等待着她的一時衝動脫口而出。可到頭來,衝動始終是抵不過懦弱,話到嘴邊也不敢禿嚕出來。

「我暗戀你?」單季秋故作一臉荒唐地譏誚回去,「有病我幫你打120。」

因為違了心,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耳尖竄上一層熱意,一路從耳後蔓延到頸脖,攀上臉頰。

她越是告誡自己冷靜,好像越是不受控制地陣陣發熱。

陸允笑了起來,低低的,沉沉的,像暮鼓晨鐘。卻一下一下,不偏不倚地擊中單季秋的心膜。

曾經,從未想過會成為他眾多傾慕者之一。不喜歡他,不從眾,不合流是她的固執己見。

可如今想來,原來自己的固執己見終也敵不過「陸允」二字。

「好啊!」陸允如是說。

單季秋暗自深呼吸調整情緒。希望晚風能變成冰箱裡的霜,商店裡的薄荷糖,兜頭澆下來的涼水,好叫她趕緊的清醒過來。

她摸出了手機,佯裝鎮定地摁下120,正準備撥通,就被一隻修長的大手給奪了過去。

「你還真打算打啊!」陸允咬着字,字字無語。

「那不是應您老的要求麼。」

「好了,不逗你了,開個玩笑你還真急眼兒。我說錯話,我道歉,嗯?」

看吧,他總是能讓你覺得他不值得的時候,及時給你一顆糖吃。

又讓你重新陷入漩渦,不可自拔。

單季秋伸手:「手機。」

陸允淡笑着將手機放回到單季秋手心上,總覺得她要打120這舉動是不是過於衝動了。

「秋崽崽。」

「……」

「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有點兒奇怪呢。」

「哪兒怪?我才沒有,你才怪。」

「……」

等上了21路公交車,單季秋坐到座椅上,這顆心才算是完全得以平靜下來。

平時無論怎麼吵,怎麼鬧,怎麼懟,怎麼裝作若無其事的相處,貌似都不會像今晚這樣。

可能是夜色迷人,暑熱未消,心魔作祟。

冷靜,冷靜。

突然也沒話說了,怎麼辦?

裝睡吧!

於是,單季秋瞄了眼在看手機的陸允,將頭偏向車窗外,閉眸裝睡。

不知過了多久,單季秋醒了過來,緩緩地睜開眼睛,才恍悟自己裝睡給真睡着了。

並且,沖入鼻息的是那股熟悉的清冽薄荷味兒。像暮夏黃昏時,山澗里那被清泉洗的不染一絲塵埃的薄荷葉。

她半邊臉隔着校服T恤薄薄的棉質布料,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寬肩上的溫度,灼熱而堅固。

不是因為自己存着的那點兒小心思作祟,其實單純地枕着他的肩膀還真的挺好睡的。

她一出神,就聽見耳邊少年帶笑的低語。

「還不想起來?」他揉了下她的腦袋,笑意更濃:「瘦的都沒幾兩肉了,這腦袋怎麼這麼重?」

單季秋噌的一下將頭從陸允的肩膀上支楞起來,半邊臉還留殘留着屬於他的餘溫。

「你幹嘛?」陸允被這姑娘的一驚一乍搞得莫名其妙。

「沒幹嘛。」單季秋心虛地看向車窗外。

然後,她聽到陸允的嘀咕聲:「吃撐了吧?」

單季秋沒搭腔,要真是吃撐了就好了。

公交車到站,陸允站起來順手拎起單季秋的書包起身。

人都走到車門口了,見還賴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的單季秋,不由得喊她:「秋崽崽,下一站精神病院,你要去?」

單季秋被這一聲喊回三魂七魄,騰地站了起來,卻反應過猛被頭頂的吊環打到了腦袋。她趕緊揉着腦袋,快步下了車。

「睡蒙了?」陸允有些好笑地瞧着身邊的姑娘:「腦袋夠吊環,小丫頭還挺別致啊。」

單季秋從陸允的手上奪回書包,背上,才邊走邊反駁:「第一,我這是吃飽了的困。第二,我腦袋是夠不着吊環的,這是常識。」

她頓了一頓:「至於你說我腦袋重,那不是我的問題,是你的問題,你太弱。」

「我弱?」陸允笑出天大的笑話,多久之前說的話,小心眼兒,「秋崽崽,千萬不要對一個男人說『弱』這個字。」

單季秋:「你就是……弱。」

陸允:「皮痒痒了是吧?」

「……」

一掃單季秋之前一個人的獨角戲,兩人又恢復了常規模式,一路互懟打鬧。

不遠處,一個男人從小區門口的副食店出來,瞧着眼熟。

那人走到路燈下,整個輪廓線條被燈光打亮,映襯着男人的俊臉。

單季秋瞧清楚的那一剎那,便笑着朝他跑了過去:「向深哥,你怎麼回來了?」

身後的陸允看到前面那個雀躍的丫頭,心裡呵呵。不是說只喊他一個人哥的麼?

個小丫頭騙子。

……

九月一日正式開學,高一的新面孔們脫掉了要了他們半個月命的迷彩服,換上了屬於他們高中生涯的第一套校服。

操場上,放眼望去,全是藍白相間的翻領短袖和長褲。男生女生通用,密密麻麻的占據着紅綠相間的跑道和操場。與這藍天白雲作伴,是青春的代名詞。

以至於後來,婚紗照慢慢流行起校服系列。

學生時代不能早戀,可那時的我們誰也沒有意識到,其實校服它就是情侶裝,而學校也莫名成為了製造情侶最多的地方。

謝校長在主席台上士氣高昂,台下的學生們萎靡不振。

單季秋站在班隊中,腦袋上方頂着烈日炎炎,偏偏下方「洪水泛濫」。

她捂着肚子微微蹙眉,生理痛是真的生不如死啊!救命啊!

「你怎麼了?」身邊的同學黃靜見單季秋臉色不好,關心道。

「沒事,肚子不舒服。」單季秋笑了笑,說話的聲音都是悶悶的。

「一會兒你還要上去發言,撐不撐得住?」

「撐不住也得撐。」

到年級學生代表發言的環節,徐志跟單季秋招手。單季秋點點頭,腳下卻沒什麼勁兒,整個人都是虛浮的,那種感覺不如直接上把刀給她攔腰斬斷來得痛快。

「我去吧。」陸允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單季秋身邊,伸手扶了把她的胳膊。

單季秋借着陸允的力道站好,才道:「你去什麼去?我沒帶發言稿。」

陸允呵笑:「合着你這是在跟我炫耀你可以脫稿?」

單季秋:「別鬧了,我可以。」

陸允:「可以個屁,拿鏡子照照你什麼樣子,再說這話。」

單季秋:「……」

徐志見單季秋還沒動,趕緊地走了過去:「你這墨跡什麼呢?趕緊的過去,趙主任在喊。」

陸允將單季秋推給黃靜,淡笑着拜託着她:「麻煩你照顧一下她。」

黃靜跟陸允同班也有好些天了,她性子內斂,從來沒敢主動跟他搭過話。這會兒人家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一個客氣的笑,就讓她瞬間紅了臉頰。

她羞澀地扶着單季秋,點點頭,低聲道:「好。」

陸允跟徐志一邊走一邊說着什麼。

隨後,他便小跑着往主席台那邊而去,又跟一旁的趙豐平說了幾句。

趙豐平抬頭看了眼藍白色的人群,朝陸允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能明顯聽到台下學生們抑制不住的躁動和交頭接耳聲,以高一那邊最為熱鬧。

單季秋朝台上望去,果然是陸允出現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丟掉了私底下的散漫沒個正型和玩世不恭,此刻的他如芝蘭玉樹。

他立於主席台中央,站在話筒架前,一切都熟練的得心應手。

這一刻,讓人忘了他其實是一個不樂意以這種方式高調展示自己的人。他向來不爭也不搶,做任何事都隨心所欲,沒有任何目的性。

校內網裡的帖子們形容他都是一致的統一:陸允,他就是一個低調的學霸校草。

話筒通過喇叭傳遞到操場的每一個角落,是他乾淨低沉且字正腔圓的音色:「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好!我是來自高二(1)班的陸允,很榮幸能夠作為學生代表發言。在這個秋意盎然的季節,我們又迎來了一個嶄新的九月……」

單季秋望着主席台上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聽着他毫不怯場的臨場發揮,舉手投足間都徜徉着自信從容。

他明眸皓齒,俊美無儔。

而她,嘴角的笑意就未曾斂去。

甚至,小腹也沒有那麼的痛了。

……

開學典禮結束,學生們作鳥獸散。

黃靜一直謹遵陸允的囑託,一路攙扶着單季秋,搞得她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老佛爺。

估計喊她一聲小靜子,她都能「嗻」一聲。

接下來還要上課,這節是化學課。

譚俊浩一回來就跑過來問單季秋:「你好點兒沒?不會像之前余可夏那樣吃壞肚子了吧?」

單季秋疼的沒勁兒,髮際一圈都是細細密密的冷汗,沒精神跟譚俊浩貧。

「沒事。」她頓了頓,又問:「陸允呢,馬上上課了,老謝的課。」

譚俊浩搖搖頭,雙手一攤:「不知道,開學典禮一結束,人就不見了。」

「叮鈴鈴」上課鈴聲打響,譚俊浩回自己位置去了。而陸允依然沒有現身,不知道哪兒去了。

化學老師謝巡,人稱老謝,四十多歲的大個子。除了兩邊梧桐樹,中間柏油路的經典髮型以外,脾氣真的跟金毛獅王有的一拼,罵人中氣十足不帶喘的那種。

陸允從高一開始,每次考試幾乎都在他的這科上丟分砸他場子。久而久之,老謝看他的眼神都怪可怕的。

果然,老師問好後沒兩分鐘,老謝就發現了陸允不在班上。

「單季秋,你同桌呢?」老謝問。

「在趙主任那兒。」單季秋趕緊幫着撒謊。

「趙主任這節有課,我剛跟他一起過來的。」老謝耐着性子再次問:「陸允到底去哪兒了?」

「報告。」陸允立在前門,優越的身高直接擋住了門口跌進來的光線,倒是給他鍍了金光加身。

老謝:「你哪兒去了?」

陸允背着雙手,態度很是良好:「我上廁所去了。」

老謝:「那麼長時間不去,要上課了才去?」

陸允:「人有三急。」

始終是好學生,平時就是吊兒郎當嘴貧了些。已經耽誤上課時間了,老謝也就不再多說。

「下課來我辦公室,進去。」

陸允背着手,趁着老謝板書的時間,快步從一二組的過道往後面繞過去,回到位置上。

單季秋見陸允坐下,忙低聲問:「你幹嘛去了?」

陸允把手裡的保溫杯遞給單季秋,小聲道:「把這個喝了。」

單季秋莫名其妙地接過這個新的保溫杯,在課桌下面擰開它。煙氣順着裡面升了起來,是濃濃的紅糖味兒。

所以,他剛才是去給她買這個了?可學校小賣部里也沒這東西啊。

這個點他也不可能光明正大走校門出去。

學校也沒有狗洞。

那麼,只有一條不走尋常路。

「你翻/牆出去的?」單季秋問。

「嗯。」陸允雙手交疊擱在課桌上,上半身幾不可察地往下俯,聲線也壓得極低,像是在與她耳語,「不然怎麼辦?」

他抬頭看了眼講台上唾沫橫飛的老謝,偏頭撞進單季秋晶瑩的眼瞳里,桃花眼底盛着無奈:「誰叫我打小就攤上了個祖宗。」

評論列表

頭像
2023-10-19 12:10:12

我一直有關注,真的很有幫助

頭像
2023-07-02 03:07:45

發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還是不回怎麼辦呢?

頭像
2023-06-03 10:06:24

老師,可以諮詢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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