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承認出軌，也許我會原諒的」，這才是男人最真實的謊言

文/叄叄

#婚姻#

我身體裡的火車，油漆已經斑駁，它不慌不忙，允許醉鬼、乞丐、賣藝的，或者什麼領袖，上上下下。我身體裡的火車從來不會錯軌，所以允許大雪、風暴、泥石流和荒謬。

每當我快要忘記的時候，陳便會像夏日的雷陣雨，在我的微信海中狂風驟雨地響起，再一通劈頭蓋臉地波濤洶湧，他說，已經把我當朋友，所以不客氣，每一次訴說都以密集的唉嘆聲結束。

妻子美麗，兒子乖巧，在外人眼中，他的婚姻風平浪靜，琴瑟和鳴。

他說，這麼多年來，我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婚姻真相的人，一再叮囑保密，我也是唯一一個看到他悲傷的人。

他在沿海，我在內陸，我們幾乎是在地球的兩端，朋友圈貌似偶有交集，但我想，我和他這一生也許只有那年那月的一面之緣。

只有一面之緣的女人其實真的是陌生的，但他依然毫無保留地把一個男人的尊嚴擱在我手心，這是份沉甸甸的信任。

或者，10年，他實在壓抑得太久，急需一個出口，這麼隱私的話，只能說給一個沒有利益牽扯的有耐性的人聽，遠在天之涯海之角的我無意間做了他的樹洞。

我輕笑了，說能做你的朋友是我的幸運。

然後，他在另一端，也輕笑了，眉宇間的孩子氣忽地打動了我。

這便是人與人之間最原始而淳樸的情感，真摯的，沒有雜質，無關愛情，無關風月。

不管誰，都會在某個突然而至的瞬間，不經意地袒露真實的柔軟。我相信他最初的良善，只是一段不堪的婚姻讓他深陷泥淖，在自我救贖的漫長中丟失原本堅守的信念。

這是關於陳的第二篇文字。

第一篇也是以這樣的描述開頭，因為在當時長達幾小時的傾述中，我深切地感受到，他內心藏着一列油漆斑駁的火車，在黑暗的曠野中呼嘯馳騁，孤獨的，寂寞的，迷惘的，憂傷的。

第二篇也以這段文字開頭，是因為通過長時間深入的交流，我愈發覺到他內心除了有大雪、風暴、泥石流外，漸漸的開始容納醉鬼、乞丐和荒謬，對他們的婚姻從旁觀者的角度，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隨夫妻感情的破裂，陳的心態也在裂變，朝着不可控的低處滑去，比低處更低的是一潭黑咕隆咚的深淵。

我們往往聚焦婚姻觸礁的前因，忽略破船沉底後被淤泥覆蓋，被蟲蟻啃噬，長滿苔蘚，還有乘船的人人性的異變。

這便是我再次提筆寫他的理由。

婚姻會重鑄一個人，也會毀掉一個人，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也是男人的第二次生命。

好的親密關係可以把懦夫改造成勇士，把庸人改造成成功人士；不健康的親密關係，也可以把一個成功人士或真正的男人、女人改造成一個不堪的人，渣男或渣女。

01

10年前，陳的生活祥和安寧，某天，陳的老婆告訴他，受老闆指派，去省城參加一周的業務培訓。

老婆離開的第三天，陳和大舅哥進城辦事。

大舅哥火眼金睛，忽然興奮地手指街對面某賓館大門，陳看到自己老婆正邁步走出該賓館。狐疑半天，確認就是她。

說好在省城培訓的老婆突然出現在這裡，不祥的預感忽閃而過，他強裝鎮定，幾句話把大舅哥敷衍過去。

草草辦完事回家，他掏出手機給老婆打電話，問她是否已經培訓結束回到本市，老婆卻說自己還在省城，培訓並未結束。

陳瞬間什麼都明白了，心開始下墜。

接下來的幾天，他找了幾千幾萬個理由，做了幾千幾萬個假設，為老婆開脫，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

結婚十幾年，他們夫妻一直恩愛有加，家庭條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陳很重情，很愛他老婆，覺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比什麼都重要。

可他老婆回家後，一口咬定自己一直在省城，再無多餘的話。

陳找人秘查，她根本沒去省城，在本市呆了7天，回來不到一個星期，直接從領班升任經理。

一股無與倫比的恥辱感在陳的心頭升騰，那老闆是個禿頂老男人，從省城來投資，和他比，陳在天上，那老男人被秒殺。

陳個子很高，身材魁梧，既有北方男人的俊朗和帥氣，又有梁朝偉似的淡淡憂鬱的眼神，既有成熟男人淡泊寧靜的風骨，也有女人般的細膩溫情，和妻子就是一對璧人。

但那老男人有錢，妻子忘卻了他對她的深情和許多年風雨同舟的相濡以沫，把他的尊嚴踩在腳下，僅僅為從老男人手裡換取一個經理的職位。

陳說，在他們那樣的小城，經理職位的工資只有3000多塊，這就是他尊嚴的價格。

尊嚴被碾碎的陳沒吵沒鬧，面上波瀾不驚，心裡開始盤算如何好合好散。

一個月後，當他冷不丁提出離婚時，終於驚動一干人等，陳的丈母娘、小姨子、大姨子輪番上陣做他的思想工作，抬出年幼的兒子做說辭，阻止他們離婚。

一提到兒子，強裝堅強的陳瞬間崩潰，眼淚啪嗒啪嗒垂落，兒子是他的軟肋。

陳接連幾天酩酊大醉，邊喝邊哭，醉了睡，睡醒了接着再喝，最終酒精中毒，在醫院躺了三天，哭了三天。

陳說，長這麼大，他就哭過那麼一次，但一次已經把一生的眼淚流幹了，從此，他再沒流過淚。

為了兒子，他選擇隱忍。

02

他開始躲她，怕回家，怕和她睡在一起。

陳說，無論她怎樣溫柔、討好，總覺得她身上多了什麼，不想靠近，連抱一抱的欲望都沒有。她一觸碰，他就條件反射似地甩開。

他知道，他們怎樣也回不去了，她在他身上撒下了一把針，嵌在肉里，面上無傷大雅，但針針切中要害，錐心刺骨地疼。

那疼他默默承受着，無處消解，她想拔除，越用力，嵌得越深，耗盡10年時光，依然堵不住陳心頭密集的哀愁夜夜流淌。

陳急切地想要逃離。

同年9月，心灰意冷的陳把家裡的小生意轉手，開始放逐自己，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有愛的地方才是家，對陳而言，情已逝，愛已散，家如同旅店。早幾年，為看兒子，每年回一次，漸漸地，三兩年回一次。

本該久別勝新婚，但每次回去，陳執意睡沙發，置低聲下氣的妻子不顧。妻子自知理虧，不敢忤逆絲毫，只一味好吃好喝的討好。

陳說，每每看她這樣，總想起她背叛他的樣子，是否在那老男人面前也是如此低賤？

一念及此，他心裡的疼便加深一層，難過便多一分，他怪自己沒有富甲一方的財富，妻子原來是個物質女人，結婚十幾年，他從來沒有懂她。

越這樣想，他越不願回家。

經濟上，陳承擔兒子所有費用，妻子有自己的工資，他不再過問，他們變相地走向AA制。

陳做了職業經理人，收入頗豐，這是他妻子沒有想到的，偶爾找藉口問他要錢，便是一頓爭吵。二人除了爭吵，除了關於兒子必須的溝通，再無話可說，一年半載也不聯繫。

無愛、無性、無話可說，10年來，陳和妻子的婚姻形同虛設，別的夫妻是因為感情被歲月消耗，而他是因妻子強加的傷害。

哀莫大於心死。

陳說，他懂妻子的小九九，看他這麼多年毫無回心轉意，怕終有一天被拋棄，所以，想方設法多存點錢。

陳坦誠，自己就是這麼想的，遠赴他鄉後，不再讓妻子知道他的具體收入。以前顧忌兒子太小，今年兒子已經考上大學，他可以隨時離婚。

如果有一個溫暖的家，沒人願意拋家棄子，特別是已到中年的男人，漂泊異鄉為異客、寄人籬下的苦苦滋味旁人無法體會。

陳說，和妻子分開後，曾經歷過一段感情的深淵，從他零星透露的細枝末節揣測，對方應該是婚姻內的女人，他用情極深，但慘澹收場。

想重新開始人生，卻再次被灼傷的陳不再相信愛情，開始遊戲人生，身體流浪，心也在不同的女人間流浪。他憑自己無人可抵擋的魅力，不停換情人，不合則分，膩味了再換，把許多女人玩弄於股掌，變成一情場高手。

你來，我歡迎，你去，我不強留，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就是陳現如今的感情哲學，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蕩漾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得意和無所謂。

不為誰停留，不為誰真情投入，更不會為誰委屈自己，雖然現在的他隨時可以離，但他再也不想被婚姻套牢，婚姻對他已經徹底失去了吸引力。

愛情教會了他現實，陳從愛情至上者變成一標準的渣男。

但他在每年的結婚紀念日總要一個人酩酊大醉，每次酒意微醺時給我發微信，依然聊他的婚姻，聊他的過去、他的妻子，總是重複同一句話：「如果她說實話，或者坦誠出軌，也許我會原諒她的。」

只有此時，才是真實的陳，他依然走不出當年的陰霾。

我想，其實她承不承認，結局都一樣，刺已經扎進陳的心裡，可以原諒才是男人們最真實的謊言，性情中的男人永不會原諒一個背叛自己的女人。

陳被那段婚姻傷得忘了自己，想爬爬不起來，想離似乎不舍，他在眷念什麼呢？

一個關於家庭溫馨的夢，一份關於兩情相悅的美好的追憶，這樣的完美是我們所有人畢生的追求。只是，當我們擁有時，好多人並不明了，所以忘了珍惜。

也許他還一直愛着他老婆，只是邁不過去心中那道坎；也許，他不愛了，僅僅心有不甘；也許，讓他失望的不僅僅是妻子，還有他自己，妻子的出軌讓他看到了自己的懦弱。

03

有一種言論，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可告人的過去，選擇性地告訴另一半，不能說的打死也不能說，爛在肚子裡，因為一說即是錯，一說就是傷害，一說就是無法挽回的遺憾。

但人心那么小，裝的東西多了久了，滿則溢，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夢中傾瀉，那一刻，便是自我毀滅的開始。

特別是像陳妻子這種情況，自以為天衣無縫，以為超越男人底線的事不能承認，以為時間真能抹殺一切，但她沒想到的是，有一種傷害，哪怕10年一輩子也無法癒合，那就是對愛情的背叛。

因為，世上唯有愛情是絕對排他的，不容絲毫褻瀆。

當年，她把陳的尊嚴踩在腳下，這10年，她把自己的尊嚴踩在腳下，在陳的面前，她始終是個罪人，戴着枷鎖過日子，為自己的錯誤買單。我相信她日日寢食難安，悔不當初，為了稀薄的錢，失去最愛的人。

但生活不給我們重來的機會，有時，錢和情只能擇其一，要麼是貧賤的日子，要麼是空虛的富貴，魚和熊掌永不可兼得。

陳殘破的夫妻關係如果是他老婆的錯，但離家後另一段不健康的親密關係，則是他主動的選擇，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導致他性情大變，自甘墮落，視感情為遊戲。

婚姻給我們幸福，我們回之以蜜，如果給我們的是悲戚，我們回之的會是石頭和風雪，風慢慢從身體裡退出，露出成片的石頭。

石頭是僵硬的，艱澀的，沒有溫度的。

在這樣的婚姻中，開朗的人會變得沉默，堅強的人會變得懦弱，茂盛漸漸枯萎，孤單變成孤獨，落寞變成寂寞，心便漸漸死了。

陳婚姻的不幸，源起妻子落入俗套的出軌，出軌的因由看上去也是落入俗套的為了物質利益，但叄叄更想挖掘的是人心人性在不幸婚姻中的裂變。

在經濟浪潮的沖刷下，現如今的夫妻關係如懸崖邊的一株小花，偶有芳香，但隨時有傾覆的搖晃。

感情破裂，該留還是該走，婚姻何去何從，才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有人肯定會說，為了孩子，將就，湊合，像陳一樣，選擇隱忍。

可是，我們往往忽略了，不健康的夫妻關係、假裝的溫馨甜蜜才是對孩子最大的傷害，在父母言傳身教之下，他們看到了成年人的虛偽，這是致命的。

早熟的他們不言不語，學會承情，用假裝的笑容配合我們演戲，成全我們的「偉大」，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孩子怎會有健全的人格和幸福的婚姻呢？

他們只會步我們的後塵。

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他們坦然接受人與人之間的分離，認識情感的不確定性，樹立正確的愛情觀，不愛了，就該放手，互道珍重，重新開始。

其實，埋葬我們的往往是自己，性格決定命運，陳的猶豫不決、提得起放不下的心態決定了他和妻子的不幸。

10年以來，他用一把無形的軟刀子，在妻子身上一刀一刀划過，也從自己心上划過，傷她，更深地傷自己，這是他的殘忍。

或者說，在婚姻中面臨妻子出軌後男人的委屈、憤怒、屈辱，漸漸扭曲成無形的怪誕，自我折磨，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能夠思念的人越來越少，我漸漸原諒了人世的涼薄。如果回到過去，我確定我會把愛過的人再愛一遍，把疼痛過的再疼一遍。

學會原諒，學會放下，果斷離婚，若干年後再回首，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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