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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林悅微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狂風大作,扭頭看看鏡中的自己:眼圈發黑、頭髮隨意的綁着、一件普通T恤,怎麼看都像個學生。
正發愣的時候,媽媽進屋絮叨:「都幾點了你還不出發?讓我怎麼跟陳阿姨交代?哎呀,你瞅這孩子,相親就這麼個打扮?」
林悅微低着頭也不說話,只盯着手機屏幕,似乎期待它會亮起來。
「這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了!」媽媽拉住她的胳膊,「別再想他了好不好?你都成什麼鬼樣子了?以前你跟他談戀愛的時候那些漂亮衣服都哪兒去了?換上給媽瞧瞧。」
「您不是說不讓提他了嗎?」林悅微冷不丁的來了一句,「媽你別擔心,這對象我同意物色的,肯定不能當兒戲。之前五次也沒特意打扮,我穿成這樣覺得挺自然。」她別了一下頭髮,「好了,我該出發了。」
她擠出一個笑容,拿起小挎包就出了門。
看着女兒有些倔強又單薄的背影,媽媽忍不住輕輕嘆息。
嘴巴上說了一千次再也不提,心中卻是一萬次的想起。
林悅微坐在地鐵上,冷風吹散了臉上的汗水。她又不自覺的掏出手機,在幾個社交網站上來回切換,條件反射的尋思會不會再蹦出來自那個人的一點點信息……
幾分鐘後,她又自嘲似的搖搖頭,把手機扔回包里。分手的時候已經把他的所有聯繫方式刪的徹底,怎麼還會有消息?她覺得自己真是傻的可以。
不知不覺思緒又飄回上大學和封哲在一起的時光。
她的手機里保存了他們全部的聊天紀錄,旅行照片。生活中除了甜蜜還是甜蜜。
封哲喜歡各種新奇有趣的東西,帶着她吃遍北京的「蒼蠅館「,開卡丁車,滑雪,射箭無所不能,他喜歡她認真到有些執拗的脾氣,是個安靜細心的女生。
林悅微喜歡看他青春洋溢的笑容,她甚至開會暢想兩個人的未來。
可是時間總是會帶走一些東西。
戀愛的新鮮期過了以後,林悅微發現封哲的哥們兒特別多,有時候通宵一起看球喝酒。最開始她還耐着性子跟他一起,可是男生們興致來了,完全顧不上旁邊還坐着個文靜的女生,吵吵鬧鬧開各種玩笑。
林悅微有時候覺得自己多餘,就一個人默默離開了。走的時候她都不知道封哲有沒有發現……
女孩心裡當然會有小怨氣,本來哄幾句就過去的事兒,封哲偏偏不願意低頭。兩個人也為這事吵過,可封哲並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不過就是跟哥們兒一起嗎?
林悅微見他狡辯,氣的默默哭。封哲一見眼淚立時心軟,大手一把過去抹她臉頰的淚,摟着她說以後注意就是了。她的氣也消了大半,說以後不要再犯了。心中也隱隱的感到自從這段時間的矛盾後,兩個不如從前親近了。
青春的愛情來去總是猝不及防。
磕磕巴巴兩個人走到了大學畢業。林悅微很快在一個外企找到了工作,三個月的實習期不敢怠慢,忙起來似乎就忽略了男友。
一來二去兩個人的聯繫少了很多,她甚至都忘記問他一次次的求職面試結果如何。
一次長達兩個星期未見後,封哲來電話要見面。
兩個人說好了去看電影,林悅微特意仔細打扮好,在影院門口左等右等不見人,發微信也不回。
急着打電話倒是接了,那邊回說正在網吧打遊戲,哥們兒拉着不讓走。改天看電影好不好?反正今天也下雪。
林悅微聽了,冒着大雪就去了網吧。
她推開網吧的門,在一台台閃爍的屏幕前尋找了很久,終於看見封哲。他雙手熟練的操作鍵盤,嘴裡叼着一根煙,年輕的臉在煙霧中朦朧恍然……很久以後,林悅微都會記得他那時的表情,放鬆而專注,根本忘了剛剛「放鴿子」的事兒。
那一天,她在網吧外的台階上眼巴巴坐到天亮,不哭不笑,就是想試試他會不會出來找自己。好像這是證明他還在乎的唯一方法。
可是少年人的感情經不起這悲切的磨礪,他始終沒有出現。
離開的時候,林悅微發了一條消息給封哲:我們分手吧。
2
往事掠過心頭,絲絲縷縷。
地鐵不知不覺到站了。
林悅微直接來到約好的咖啡店門口。地點是男方定的,她覺得也不錯,聊的來可以換地方吃飯,如果感覺不好,隨時結束就是了。她之前也已經相親了五次,都沒什麼結果。或許只是想忘記封哲的方式,她覺得自己心不在焉。這個第六次,隨緣吧。
此時手機接到信息,對方說已經到了,就在二樓卡座。
林悅微整理了一下頭髮,有些侷促的上樓。
上午店裡沒什麼人,她一下就看見宋遠安。
人比相片裡的瘦一些,頭髮利落,穿一身休閒衣服,算不上多帥,屬於站在人群中絕對的路人甲類型。
林悅微心中暗嘆了下,他的外貌真不是自己的理想類型,可能失戀以後偶像劇看多了,總覺得必須找個帥哥才能彌補心靈創傷。
宋遠安當然不知她內心,禮貌的起身拉開椅子,「坐。」
這話簡單,眼神中透着自信。他的聲音還挺好聽,「看看想喝什麼。」說着,遞過飲料單。
林悅微還是有些拘謹,隨便點了杯咖啡。她的手在桌布下攥成拳頭,早知道跟閨蜜商量好,情況不妙打電話撤退多好。
宋遠安見她抱着咖啡緊張的轉杯子,便又點了一盤蛋糕,「甜的能讓心情放鬆。」他把碟子往前推了推,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表現的這麼明顯?」林悅微抬頭問。
「嗯,」他喝了一口咖啡,「我也緊張。覺得不認識的兩個人面對面挺尷尬。」
聽他說的實在,林悅微撲哧一聲笑了。
見她輕鬆幾分,宋遠安扭頭望望窗外,「這會兒風停了,要不我們別坐這兒聊。旁邊有個公園,出去走走?」
林悅微贊同,「那打包帶走吧。」
宋遠安點點頭,就叫服務員結賬,心說這姑娘還挺會過日子。
初夏天氣已經熱起來。
本來說好是為了緩和氣氛去公園,可林悅微還是不習慣。兩個人始終保持15公分以上的距離。話題也是磕磕絆絆,完全不記得聊了什麼。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太陽更毒了,林悅微額頭冒汗。
宋遠安見她如此,就不再走了,提着打包的咖啡停在原地。
「要不,先回家吧。」林悅微抬手扇了扇,掏出面巾紙,「你也擦擦汗。」
「那我送你去車站。」他接過紙沒太多表示,任她決定。
於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就在平淡中結束了。
上了地鐵,林悅微拿着臨分別時宋遠安遞過來的咖啡和甜品,又看見衛飛飛發來的消息:感覺怎麼樣?
-你真八卦。
-說說唄。
-白開水。
-完了?
-完了。我覺得我真不適合相親。
-沒關係,越挫越勇再接再厲。
-我不想再相了,先冷靜一段時間,這真不是一般人能適應的節奏。
-你就能適應封哲。
-你還是我姐妹兒不?能不在傷口上撒鹽嗎?
-我這叫暴露療法,越怕越暴露,慢慢就習慣了。等你再想起他也心如止水,就達到目的了。
-額……呵呵,借你吉言。
林悅微打出幾個冒汗的表情發了過去。心中某個角落裡隱隱痛了一下:分手已經一年多了,那些她哭到「天崩地裂」的日子還歷歷在目。那個人卻永遠悄無聲息。就如她說分手那天,他打來的電話都被她掛斷,再後來,他只發來一個句號,便再無言語。
3
第一次見面一個星期後,宋遠安邀請林悅微周末吃飯。
她看到信息的時候有點驚訝。因為按照以往相親的規則,初次見面後兩個人都會給介紹人反饋。不過這次陳姨並沒有打來電話,林媽媽還念叨着要不要問問,卻被女兒勸住了。母親反問她什麼意見,也只說不好不壞。當媽的又怕說多了刺激到她之前的事,也便不再提。
不過就是吃飯,也沒什麼理由拒絕。於是她爽快的約定了時間。
周六一大早,宋遠安打電話說自己正好開車路過林家,正好同行。
她下樓時,宋遠安已經靠在車門旁等着,直接打開車門讓人坐進去。
「我記得你並不住附近,怎麼路過的?」車子啟動時林悅微問。
「我喜歡爬山,正好離這兒不遠。」他穩當的開車。
「我最怕爬山,上山的時候累斷氣,下山腿又發軟。第二天全身散架。」
「以前我也不喜歡,」他看了她一眼,「後來工作壓力大,渾身不舒服。就加入了個戶外俱樂部。有一次站在山頂,汗出透了,俯瞰腳下覺得什麼都不糾結了,特痛快。」他說着話時,眼角掠過笑容。
林悅微沒再說話,想起自己作為新人工作壓力也挺大,不過她的解壓方式就是逛街或者攤在沙發上玩手機。
聊了沒一會兒車停在一家日餐館門口。
店裡亭檯燈影、錦鯉嬉水。
「之前跟朋友來吃覺得不錯,」兩人坐定後宋遠安拿起餐單,「看看想吃什麼?」
「嗯……我都行的,你來點吧。」林悅微覺得這人挺直爽,沒什麼拐彎抹角的話。
「好,」他就凝眉低頭研究起來,「來一盤三文魚刺身,芥味半熟牛肉,碎雞肉溫泉蛋飯,金槍魚沙拉,最後是海鮮壽喜鍋。」他說完,抬頭發現對面的女人正望着自己,「怎麼樣?」
慌的林悅微忙點頭認可,她的臉微紅了一下,暗自嘆着我一顆吃貨的心終於有發揮的空間了,剛才自己飄渺的眼神就是在遙想美食上桌的盛況……可是對面那傢伙扭頭假裝咳了一下,是什麼情況?他好像還笑了笑。
不會是覺得我在看他吧?!---林悅微心裡「咚「了一下。只得轉頭看着池邊的錦鯉。
微微不自然的場面在美食麵前不值一提。
杯盞碗碟擺了一桌,宋遠安說,「開動吧。」
「好!」林悅微也爽快起來,還不忘給對方盛了點湯遞過去。
他道謝。
之後二人就安靜的享受食物。偶爾聊一兩句,聲音很低。
林悅微覺得餐廳選的很好,環境清幽雅致,食客們都細語輕言。即使她依然有些拘謹,在如此場景也不顯緊張,倒是很貼合這氛圍。若是選個熱鬧的店,放不開的人倒突兀尷尬了。
飯後,宋遠安又送她回家。
「我下午有工作要處理。」他眼睛直視前方,「這飯還合你胃口吧?」
「不錯……,」林悅微沉默了一下,心想人家請客兩次了,就算人情往來也該回請他,於是鼓足勇氣道,「下周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有事?」他看了她一眼。
「我請你吃飯。」她覺得對方的反應,好像對自己沒什麼意思,於是自己也詞窮。
「哦……」他忽而放鬆的靠在座椅上,一手打方向盤,一手摸着下巴,「下周我……」
話還沒說完,只聽砰一聲,宋遠安猛踩了腳剎車,由於力道過大導致車劇烈的甩尾,他又緊打方向盤,眼看要撞路邊的樹,便一把將自己這邊擺到危險的位置……
又是一聲劇烈的震動,車才停下,並沒有撞樹。
等林悅微反應過來,宋遠安左手臂劃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滴答滴答湧出來。他抹了一把血,扭頭問,「沒事吧?」
「你受傷了!」她有些緊張,雖然自己毫髮無損,卻在顫抖。隨機拽過他的胳膊查看傷情。
「我沒事,你看看那兒。」
林悅微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路邊正趴着一隻毛茸茸的小貓。原來他剛才是為了躲貓。
她連忙把貓抱上車,「好像一條後腿不能動了。」可憐的小貓窩在後座角落,渾身炸毛,警惕又無助。
「你……」林悅微看着宋遠安頭上冒出細汗,緊張的呼吸急促。
「我,我怕貓。」他低聲說,話音都顫抖。
「也難為你還怕撞到它,「林悅微覺得他心腸很好,又覺得他的恐懼程度超出一般,他似乎在想到了什麼事兒,眉頭凝結,目光都有些飄忽,」先處理你的傷再救它吧。「
還好只有兩百米就到她家。宋遠安忍痛停好車,把小貓放在紙箱子裡安頓好,兩個人一起上樓。
家裡沒人,林悅微偷偷鬆了一口氣。和他畢竟剛認識,若不是處理傷口,真不會帶他回家。
他坐在沙發上,看着她找出藥箱為他消毒、抹藥、又用紗布包紮好。整個過程非常仔細。
「好了。」林悅微蓋上藥箱抬頭的時候,宋遠安正看着她,目光乾淨清澈。她於是笑了下。
「不早了。我該走了。」他忙起身,「那隻貓,能不能先放在你這裡,我實在……」
林悅微十分爽快,「它真是找對了人,我是寵物救助中心的義工。「他的神情似乎是真的非常怕貓,聽說她是義工,眼中又閃過一絲欽服,這讓她有些疑惑他害怕的原因。
林悅微邊想着邊找了個籠子,隨宋遠安去車裡把貓裝起來。
目送他離開後,林媽拿着菜籃子走過來。她早就遠遠看見兩個年輕人在車邊,於是興奮的跟女兒打聽進展。林悅微只說是救了一隻貓。
「這小東西還真可憐,」媽媽搖頭,「我記得封哲家也有隻貓吧,特別可愛……」說到這兒,她忽覺有些不妥,忙把話咽了回去。
走在前面的林悅微頓了下腳步,未說一言,轉身上了樓。
4
寵物救助中心是幾個熱心的退休阿姨自費成立的。林悅微在上大學的時候看見網上相關的新聞,就會利用閒暇時間去那裡幫忙照看流浪動物。也因此結識了許多朋友。
她給小貓起了個名字叫花花,找醫生檢查的結果是一條腿骨折,打上石膏養着。
林悅微忙完貓的事兒,想到了宋遠安的傷,於是打電話過去,對方竟然關機,便發了消息問,當時也沒回復。
轉天上班趕上公司新項目,忙的不可開交。各種計劃方案,資料準備,小組討論然後又提到領導層,領導給了修改意見,又是一輪忙乎。這段時間她已經度過新人期,工作慢慢順手,但第一次跟新項目,有些超負荷運轉。每天回家飯也不想吃,洗澡蒙頭就睡。
直到第四天,才靜下來翻了下手機,看到宋遠安早幾天的回覆:剛下飛機,馬上進山,信號不好。
這傢伙,一句傷口的事兒都沒提……林悅微笑了一下---原來他去爬山了。
又翻他的朋友圈,這是她第一次認真看,沒設置「三天可見」,坦坦蕩蕩近幾年的內容都在,不過風格很統一,都是各處名山大川的風景,每到一處就一張圖,顯示地點。似乎只為做個記錄。
看着看着,林悅微被或巍峨或綿長的景色吸引,忽然有一種想親身體驗的衝動。她忽然想起下半年公司要組織遠足登山,到時候要好好練一下……
就這麼思量着,疲憊的人很快進入夢鄉。
兩個星期後的周末,林悅微正聚精會神的在救助中心給小狗們分食物,手機響了起來。
是宋遠安。
「我昨天下午回來了。」他聲音平靜。
「哦……」林悅微覺得有些突然,「我在救助中心,你要不要過來看看花花---就是那隻受傷的貓。」
他想了一下,道:「好。」
「還有。」
「嗯?」
「如果下午你沒什麼事,能去爬山嗎?或者你累了要休息?」林悅微說的有些急促,那瞬間,她心裡略過當年跟封哲的點滴---有時候他會說上課累了哪兒都不願去。想到此,她又想收回剛才的話。
「沒問題,你把地址發給我。」宋遠安回答的肯定。
掛上電話,林悅微吐了口氣,一旁的衛飛飛瞧見了,「呦,誰的電話讓你這么小心翼翼啊?」
「哪有?」她抹了一把臉頰的汗,繼續餵小狗。
「誰啊?說說唄?我可是好久沒見你這小女生的模樣了。」
林悅微扭頭白了她一眼,抬手攥住她腕子把人拉了出去,「哪有你想的那麼複雜,快幹活兒去。那邊還有幾隻貓等着餵呢。」
一個小時後,宋遠安站在大門口。
林悅微一眼看見他緊張的表情,又想起之前他說怕貓,便主動迎上去,「一隻小貓有什麼可怕的?它是因禍得福,去看看唄。」
宋遠安的皮膚明顯黑了一些,神色里有些疲憊。聽了話只點點頭,就走進去。
他還是沒勇氣摸花花,不過表情放鬆了點兒。
等兩人轉身出來,忽見幾雙好奇的眼睛探過來,原來是平時關係不錯的幾個義工,衛飛飛更是偷笑了一下。
從救助中心出來,準備去爬山。
一路上,林悅微才知道宋遠安是一個義務救援組織的成員,這次去張家界登山,還跟隊友們參與了一起驢友被困的救援任務。
怪不得挺累。林悅微心想着,想問他怕貓的事,卻不知如何開口。低頭看他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倒心安些。
到了山腳下,本來信心滿滿的她有些發怵了,自小一點運動細胞都沒有,如果不是為了不在領導同事面前丟臉,真是不想來。
宋遠安抬頭望着上山的路,「他們也不一定比你強,要相信自己。」
說這話時,他臉上浮現出一種光彩,帶着征服自然的決心。
在上山的途中,宋遠安不斷的講着爬山的姿勢、各種地形如何應對……
林悅微聽的興致勃勃,她第一次發現這個人話還挺多,聽着他說自己戶外救援的各種故事,也不覺得累了。
不知不覺快到山頂,這是最陡峭的一段路,林悅微氣喘連連、力不從心。有一個小坡快90度,怎麼都上不去。
正着急的時候,宋遠安的手伸到面前。
她有些猶豫的抬頭望,對方的目光堅定溫暖,於是把手遞了過去,他一把握住,雙手一扣將她拽了上去。
掌心傳來的溫度讓林悅微感覺臉頰也發燙,趕緊捂了臉掩一下。
她正調整呼吸的空當,就聽宋遠安歡呼起來。
轉身一瞧,遠處山巒疊翠,天空藍天白雲,眺望整個城市有如微縮景觀。車流穿梭,不時有飛機掠過,儼然一片繁華景象。而此刻在山巔,只有風拂過樹林的聲音,像海浪拍岸令人心生寧靜。
林悅微也開心的笑起來,山谷中有陣陣回聲。
宋遠安站在她身後,見她紅撲撲的蘋果臉,神清氣爽的健康神色,忽然想起陳姨---也就是自己媽媽的閨蜜可不是這麼說的,這事兒還真有點兒難辦了……
他想着一會兒回家給阿姨打個電話,問問這都是什麼情況。
5
接下來幾個月,每逢周末,兩個人一定會選一天去進行野外拓展練習。
有幾次遇到天氣不好或者地形複雜,林悅微真想放棄。宋遠安就在一旁鼓勵,他說既然公司組織遠足登山,肯定是有某個大領導喜歡這樣的活動,如果表現好,也不失為讓高層記住自己的「手段」。雖然公司里還要拿工作表現說話,但團建這樣的「調味」,也很有作用。
「你要記得,如果有某個年輕上級跑在你前面,可別悶頭非超過人家,」一次休息時,宋遠安提醒,「面子一定要給足。」
林悅微喝着水,側頭看他,「沒想到職場還真麻煩。」
「江湖。」他神色安靜,走到一旁點了根煙獨自享受。
林悅微看着他,心中回想:
這段日子,兩個人逐漸熟悉起來。除了固定的登山,還會偶爾一起吃飯。
林悅微發現自己想起封哲的時間越來越少,家裡人再安排相親也直接拒絕。她有些期待宋遠安說些什麼,不過他總是很忙,從不多言。她也能感受到他的用心,送她回家一直目送上樓,確定安全再離開;時常買些小禮物送她;吃飯也總順着她的口味……
有一次林悅微心血來潮想吃辣的,宋遠安二話不說帶着她找館子。任她點了一桌辣菜,兩個人吃的渾身冒汗。
結果剛出飯店,宋遠安就臉色蒼白,手緊緊捂着胃部。嚇的林悅微趕緊帶他上了醫院。
聽醫生講才得知,一直以來他都有胃病,根本不能吃辣的。
見那人躺在急診室疼的皺眉,林悅微攥住他的手,「你怎麼不早說?「
「我沒想到這麼嚴重,再說了,你喜歡吃……「他忍痛笑笑,又說不出話。
「你可以點不辣的菜。「她覺得他好「蠢」。
「以你的性格,一定會問我原因。然後你肯定再也不會吃辣菜。」宋遠安說過她凡事總瞻前顧後,點個菜也不隨自己的心。
「你以後要是再不愛惜身體,我就把花花送你那兒去。」她紅了眼圈,這麼多年,他是第一個如此了解她的人,「好像有人也是思前想後的脾氣……」心想兩個人還挺像。
「拿貓嚇唬我?」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繼而笑道,「那我就天天加班,反正這個城市這個屋子也沒別人,餓着它我可不負責。」
……
此時在這山林間,想着那天的對話,林悅微忽然決定去揭開心中疑惑。
她走過去與那人並肩站立,他忙掐滅手中的煙。
「最近你好像不怕花花了。」她道。
「嗯!還是有一點,「他轉頭看過來,」很感謝你採取『暴露療法』總讓我去寵物中心看它們。「
「本來就沒什麼可怕,你是在某件貓的事兒上有心結?」
聽到此,宋遠安略加思索,吐了一口氣,才繼續,「我小時候很調皮,跟我爸關係不好。有一次我撿了只貓回家,他硬說玩物喪志,當天就把貓扔了……這事兒聽着不大,我卻開始恨他。我媽媽見我情緒低落,就又弄了只貓養着,一養就是十幾年。「
他停頓一下,又道,」後來我大學畢業,他在縣城裡托人給我安排政府工作,我不想過一天和一輩子沒區別的日子,就留在北京進了外企……當他在電話里知道時,一下就把我家的老貓摔到牆上死了……「
話到此,宋遠安語氣開始不穩,雙手攥拳,「他說還不如當年不讓貓進家,我一直頹着也就考不上大學……我在電話里聽到老貓的慘叫……「
聽着這些,林悅微蹙眉道歉,「你別說了。我,我不該魯莽的問你,對不起,對不起……「
宋遠安卻似乎沒聽見她的話,自言自語,「從此以後,我再沒回過家,看見貓,我就想起那可憐的老貓……「
人生是奇妙的旅程,有時候一個人的出現會治癒你的傷口,卻不知,別人也許帶着另一段更深的創痛。
公司的團建很順利,林悅微拿到了第三名。
宋遠安分析的準確,公司董事長果然是個戶外運動愛好者,拿到名次的還有獎金。
林悅微想起宋遠安,惦念又感激。如果不是他的堅持,從小到大宅了二十多年的她,斷不會堅持鍛煉,還虧了他以各種運動後美食佳肴做獎勵。
宋遠安出差去了深圳,兩個人已經一個多月未見。
這段日子,她腦中會時常冒出他說老貓事件時的場面,神色頹然,悲傷久藏心底。
當天晚上,林悅微撥通電話,先開心的報喜拿了名次,宋遠安聽聞也高興着。
「宋遠安,」她在他笑的間隙忽然說,「等你出差回來……」
「怎麼?」他屏息。
「等那時候,把你爸爸接來北京,帶他體驗一下這個城市的生活,」她停頓下,「他看到你的生活,一定會理解你的選擇。我想,沒有父母不想孩子過好。這些年都過去了,人生唯有對雙親不能留遺憾。」
聽這話,他忽然吐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電話那端他似乎點了根煙,「我會好好想想。」
兩個人又聊了會兒近況,要掛電話時,林悅微問:
「你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
「怎麼不早說?」
「想讓你驚喜下,不過既然你問了,還是老實說了。」
哎,這男人真是不浪漫。
6
宋遠安如期回到北京。
跟林悅微說好晚上一起吃飯,可再撥她電話一直是占線。
他有些煩躁,又撥。
好不容易接通,女人的語氣有些亂,「剛才出了點兒小事,今天不能見了。」她很抱歉,又帶點沮喪。
「要我幫忙嗎?」
「……不了,我需要幾天時間,」林悅微聲音很低,「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他不知發生了什麼,只得默默掛了電話。
暫時不見也好,自己還有要緊事兒辦。
林悅微辦公樓下有個咖啡廳,平日她很喜歡來坐坐。
可今天走進來腳步格外沉重,她張望了一下就看見那個人。
坐在窗邊,陽光投在他臉上,令她想起許多日子前也是這般,他安靜的在圖書館的桌旁等待。
「微微!」他熟悉地喚着她。
林悅微走過來坐在對面,「封哲?」
「還在生氣?「他忽然笑了,見沉默,又道,「昨天我在你家樓下站了一夜,你都不肯出來見面。」
林悅微咬了下嘴唇,「我來只是想把話說清楚,跟你三年前就結束了。」
「微微……「封哲的聲音忽然沙啞,手指不斷的撫弄杯子,」那時候我是有不周全,但你就都正確嗎?我不過就是跟哥們兒打個遊戲看場比賽,你就各種小性子都端出來,我真是不知道拿你怎麼辦……「
「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後來想我也有拉着你逛街不顧你感受的時候……」她冷靜的打斷,心下卻想分手後也覺得自己太任性,為這段錯失的緣分哭了一年,但現在這個人復又出現,之前想了千萬次再遇如何挽回,此刻也都似冷水般沒了心情。
封哲聽着她的話,無言良久,他本來以為這次見面即使尷尬,也不至於冷場,畢竟兩個人有那麼多美好的過往,可此刻在這個女人臉上,再也看不到愛他時的光芒。即使她眼中有淚水,似乎也涼地透骨。
臨別時,封哲不語,只留下一個信封,「如果我們還有機會,你就拆開。」
林悅微拿了信封快步離開,她甚至不知道是怎麼走到路上,怎麼打到出租車。
回神的時候,淚水徹底模糊了視線。
此時手機響了,是衛飛飛。
「微微,你還好嗎?」
「嗯。」她捂住嘴,阻止哭聲蔓延。
「封哲看你根本不想談,就給我打了電話。他說當年你提分手,他都不挽留,是因為接受家裡安排去新西蘭留學了,他知道你不喜歡異地戀,所以就斷了。現在他拿到了綠卡,回來找你了,你當真一點都不動心嗎?」
「衛飛飛!」林悅微低聲,「你幹嘛告訴我這些?」
7
在自己出生的小鎮,宋遠安完成了很重要的事情。
十天前他親自回到故鄉,把父親接到自己工作的北京。老父親從最初的執意不去,到最後答應住一個星期,他不知勸說了多少遍。
在北京的幾天,父親總是有喜有哀,遊覽古蹟的時候很高興;體驗地鐵摩肩接踵又很煩躁;在天安門看升國旗那次,宋遠安發現父親的眼裡有淚;而當他挽着老人的手,站在自己工作的高闊的寫字樓前,父親不發一言,卻悄悄握緊兒子的手……
直到他帶父親在機器人展上看到各種先進的設備,老人才開口:「兒子,什麼時候我們家鄉能用上這個就好了。爸終於明白你為什麼不願回家工作了。」
宋遠安站在原地,看着父親有些彎曲的脊背,心生酸楚。
父子間的心結終於解開了,載着父親的高鐵列車遠去,他的手機忽然響了——野外救援隊又有新任務,下午就要啟程。
他回家收拾行李的時候心中煩躁,已經快兩個月沒見林悅微了。如果沒有這個女人,他跟父親之間的隔閡不知何時才能疏解,有些話他必須告訴她。
可惜現在時間不允許見面,他在候機大廳,撥通了她的電話……
林悅微還是撕開了信封,裡面是一張當天下午飛重慶的機票---封哲回國後定居的城市。
「你還是想複合?」在一旁的衛飛飛問。
「如果已經忘記一個人,其實也就沒什麼所謂,信封拆不拆都不會影響我的決定。」林悅微將機票扔在一邊,「可惜錯的時間,遇到他。我現在想想那時候真是小孩子脾氣。然後我還哭了一年,頹廢了半年,相親了半年,為了忘記他,我整整花了三年。」
「然後呢?成功了?」
「封哲的再次出現,只能不斷的提醒我那段青春是多麼荒唐……」她輕嘆,「跟他說話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宋遠安,他是那種能帶給人生活的勇氣,平淡又執着……」
衛飛飛正聚精會神的想聽她說下去,卻見林悅微忽然停下來,目不轉睛的看着電視裡插播的地震新聞。
消息聽了一半,她一個起身跑到臥室拿起了手機,上面果然有一個宋遠安的未接來電。心下懊悔着怎麼沒聽見電話,又看見他發來了一條消息,瞬間心頭一熱:等我回來,一起帶花花回家。
半個月後,風塵僕僕的宋遠安剛下飛機,就接到陳姨的電話:「遠安啊,上次阿姨安排你去跟林悅微約會,實在是她媽媽求的緊,說那丫頭快抑鬱了。我手頭也沒合適的小伙子推薦,就想到你了。謝謝你臨危受命幫了阿姨一回啊。不過我明白沒戲的,去年就聽說你要去深圳當大區經理了,為了感謝你啊,我找那邊朋友再給你介紹一個啊……」
宋遠安聽着電話那頭熱心的言語,不禁笑了起來,「阿姨,謝謝您的好意,」話至此,就見林悅微焦急的在人群中尋找,「三個月前我特意去深圳辭了那個職位,就是為她留在北京的。」
在對方滿是驚詫的唏噓中,宋遠安收起手機,大步走向林悅微。(小說名:《相親也會有愛情》,作者:非因。來自:每天讀點故事,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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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還是不回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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